說著,王德一勒馬韁。
“傳令!”
“強弩壓住寨牆豁口,鉤索隊準備!”
“今日落日前,本官必踏平此寨,擒殺賊首!”
“給我殺——!”
王德的分析果斷而充滿力量,官兵原本被朱貴言語擾亂的心神立刻安定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更兇猛的進攻慾望!
“殺啊,生擒朱貴!”
“踏平山寨!”
郡兵們發出震天的怒吼,弩箭如同瓢潑大雨般更加密集地射向寨牆的豁口和殘存的山匪,壓制得寨牆上倖存的山匪根本抬不起頭。
數十名身手矯健、裝備鉤索的精銳郡兵在刀盾兵掩護下,頂著滾落的碎石和零星的箭矢如猿猴般敏捷地撲到最靠近寨牆豁口的陡坡下,甩出了攜帶的鐵爪鉤索,牢牢抓住寨牆邊緣!
朱貴的心徹底沉了下去,見此他明白靠恐嚇是沒用了,仰天坪恐怕是真的守不住了!
手下殘兵眼中最後一點抵抗意志,在官軍這更猛烈的衝擊下迅速瓦解,崩潰只在頃刻之間!
“堅持住,等到楊玄取了柴桑,前後夾擊之下定然能將這群官軍殺光!”
朱貴嘶吼著,縱然知道這不可能,但卻也不妨礙他拿來激勵手下的山匪!
戰鬥陷入了最為慘烈的膠著狀態,狹小的寨牆豁口處成了血肉磨坊!
鮮血染紅了寨牆內外每一寸土地,哀嚎聲連綿不絕。
日影一點點西斜,橘紅色的光芒灑在橫流的血泊和累累屍體上,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映照出地獄般的慘烈。
王德眉頭緊鎖,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他低估了仰天坪殘匪的瘋狂,雖然已經幾次衝上豁口,但朱貴親自帶著心腹悍匪一次次發動反衝鋒,又硬生生把他們壓了回去。
終於,最後一縷殘陽沒入遠山的輪廓,濃重的暮色如同巨大的幕布,迅速籠罩了整片山林。
激戰了一天,雙方都已是人困馬乏。
繼續在這種狹窄險地夜戰,對攻防雙方都是噩夢,尤其是進攻一方更要承受視野不清、地形不熟的巨大風險!
王德看著眼前被火把照亮的猙獰山寨豁口和後面影影綽綽的山匪身影,又掃了一眼疲憊不堪、陣型已經有些鬆散的部下,終於不甘地揮了揮手。
“鳴金,收兵!”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
“各隊回撤營盤休整,把守住所有各處隘口,給老子把仰天坪圍得鐵桶一般”
“沒有我的命令,一隻鳥都不許飛出去!我倒要看看,朱貴這條泥鰍,還能在這水坑裡撲騰多久!”
鐺!
清脆的金鑼聲在暮色中響起,對於仰天坪殘存的匪徒來說,這簡直是天籟之音!
如同潮水般退去的郡兵,讓寨牆上響起一片劫後餘生的粗重喘息和壓抑不住的哭泣。
倖存的山匪癱倒在地,連動彈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朱貴拄著捲刃的鋼刀,扶著仍舊滾燙的寨牆,胸膛劇烈起伏,望著山下迅速燃起連綿篝火的官軍營寨。
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休戰,明日恐怕會迎來更加猛烈的攻擊!
王德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那便是放棄圍三闕一的策略,改為鐵壁合圍,目的就是將他們徹底困死,這顯然是要斬盡殺絕!
“二當家,咱們恐怕撐不住了……”
一個親信拖著傷腿爬到朱貴身邊,聲音絕望。
“下面被圍死了,正面衝下去就是送死,後面的懸索橋又……”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當初為了逼迫手下死戰,朱貴親手下令斬斷的退路,此刻仰天坪成了真正的絕地。
朱貴眼神陰晴不定,在搖曳的火把光芒下閃爍著幽光。
他掃了一眼身邊僅存的幾名死忠親信,這些人身上也都帶著傷,但眼神中除了恐懼,還存有最後一絲對他這個二當家的忠誠。
“撐不住了?”朱貴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疲憊中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狡詐。
“我們還有最後一條退路!”
親信們都是一愣。
朱貴壓低聲音,幾乎是湊到他們耳邊:“本想著多一手準備,不到萬不得已不用。然而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他瞥了一眼後方被夜色籠罩、通往深澗方向的懸崖。
“官軍的目光都被寨門和豁口吸引,山下營寨主要圍堵的也是那些通往外界的道路。”
“誰又能想到,在這斷崖旁邊幾塊亂石堆後面,還有條貼著崖壁縫開鑿出來直通後山老林的小道?”
“下面連著那片藤蔓,只要趁夜悄悄摸過去,官軍定然不會察覺!”
這是朱貴最大的後手和秘密,為了不引人注意,這可是他親自挖出來的!
此時說出,幾個心腹眼中頓時燃起了生的希望!
“二當家英明!”黃魚等人激動得差點喊出來。
“都打起精神!”朱貴掃了一眼四周癱倒、死氣沉沉的其他嘍囉,聲音冰冷。
“讓他們留在這,正好替咱們吸引王德那狗賊的注意力,咱們等夜深了就走!”
他根本沒有一絲帶其他人走的念頭,畢竟人越多便越容易被發現!
幾個親信互看一眼,都明白了朱貴的意思。
留下這些殘匪吸引官軍,他們悄然脫身,沒人有任何異議。
畢竟在生死麵前,能保住自己的命已是萬幸!
帶著麻六、瘸子張、黃魚等六名最核心的心腹,在夜深之後,朱貴悄悄退入後方一片被濃密藤蔓遮掩的石堆深處。
撥開厚厚的偽裝,頓時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鑽入的狹窄洞口!
眾人一個接一個迅速鑽入,地道陰冷潮溼,狹小的空間裡瀰漫著泥土和腐朽的氣味。
七人在黑暗中連滾帶爬,耳邊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終於傳來微弱的星光和草木氣息——出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