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春哥兒過於樂觀了。說是有幾家邀約,但當他上門面試時,卻遇到了同一個麻煩——自己實在太年輕了。
誰也不想用個不滿十八歲的先生呀!靠不靠譜另說,怎麼鎮得住那幫皮小子?
有兩家看在他縣試第三的名頭上,讓他先試講幾個月再說,卻被春哥兒斷然拒絕了。
明明說好的是請我來當先生,怎麼又成試用了?士為知己者死,不為不信任自己的人效力!
結果面試了一圈下來,一個都沒成。大伯孃是不願他離家太遠……這下可好了,直接家裡蹲了。
大伯給他到處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去處,但這就不知道啥時候有信了。
雖然大哥不想吃閒飯,但差事急是急不來的。而且這麼多年苦讀下來,他早已身心俱疲,在家休整一段時間再出發,其實是必須的。
可春哥兒偏又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每天餵豬看孩子,放牛種莊稼,把秋哥兒當年那一套全都撿起來了……
只是,他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麼家務都沒幹過。餵豬豬跑,看孩子孩子倒,放牛牛啃別人莊稼,下地割草能割到自己腳腕子……
弄得家裡人都不敢讓他幹活了。大伯孃說:“兒啊,你就歇著啥也不用幹,看你幹活我心慌。”
他尋思幹不了家務,那就晚上帶著秋哥兒捲一捲吧。沒想到蘇錄已經卷到無以復加了,所有的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當當,根本沒有他插一腳的地方——
先生教的駢文,山長教的散文,蘇有才教的韻律,哪一個春哥兒也替代不了。
春哥兒終於明白了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也明白了為什麼說讀書人除了做官就是教書,因為他麼根本幹不了別的。
心高氣傲,自尊心超強的縣試第三,一時竟成了吃閒飯的待業青年,日子那是相當的苦悶。
他本來話就少,現在更是一天說不了幾個字了……
~~
這天五月初四,第二天是逢五旬休,又是端午節,蘇錄放假。
他這才發現,決定‘逢五旬休’的先生實在是個人才呀。不僅月課,端午和中秋兩節假,也會跟旬休日重迭。
可書院他麼不調休啊!兩天假日就變一天了,坑爹嗎這不是?!
好在張先生還算人性,這天沒佈置隨堂作業,下課雲板一響,就放他們回家了。
這會兒正是一年中白晝最長的時節,蘇錄到家時太陽還老高呢。
便見大哥站在一樓雞棚裡餵雞,手裡端著雞食盆子,遲遲不往地下放。把雞急得圍著他打轉,撲稜著翅膀跳起來去夠雞食盆兒。
大哥非但視若無睹,口中還不斷的發出各種音調的‘嘰嘰嘰嘰……’
看得蘇錄一陣陣心裡發毛,心說大哥這才待業幾天,就憋出毛病來了?這也太要強了吧?
“大哥。”他輕輕喚一聲,唯恐給‘發病’的春哥兒驚了魂。
“哦,你回來了?”蘇滿聞聲驚喜回頭,頭頂砰的一聲,撞在了低矮的頂板上。
一樓是很矮的,以小姑的身高都要彎著腰餵雞,他直著個腰,不撞頭就怪了。
“哦!”春哥兒一聲悶哼,雙手抱頭,雞食盆子掉在了地上。餓急了眼的雞們馬上飛撲上去,終於吃上晚飯了。
“大哥,你沒事吧?”蘇錄小聲問道。
“沒事兒,還好我有髮髻。”春哥兒揉著頭頂,貓腰從雞舍出來。
“我說的不光是撞這一下,還有……你人沒事吧?”蘇錄手擋著門框,防止五迷三道的大哥再撞一下。
“沒事兒啊。”春哥兒不解道:“我哪裡不妥嗎?”
“那你剛才在幹啥?”蘇錄問道。
“餵雞呀。”
“但餵雞是‘咕咕咕’,不是‘嘰嘰嘰’呀。”蘇錄道:“而且只用平聲即可,不需要四聲俱全。”
“哦。”蘇滿這才明白秋哥兒誤會了,笑道:“我是想起個一音聯來,一時想不出下聯。要不你來對一下。”
“什麼一音聯?”蘇錄問道。
“就是整個上聯同音不同字。”蘇滿道:“你聽好了。”
說完便念出了上聯,在蘇錄聽來,就是‘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他略一尋思,便笑著對道:“有了,我的下聯是……”
在蘇滿耳中,便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你可別糊弄我,我不光同音不同字,而且整段話還是個完整的故事。”春哥兒笑道。
“巧了,我也是。”秋哥兒也笑道。
“我這就把上聯寫出來,看你還怎麼說大話。”兩人上樓進屋,來到小叔房,蘇滿便提筆寫出上聯道:
‘季姬集棘雞,雞飢濟。雞急躋笈,姬忌擊雞,雞殛,記《擊雞記》。’
蘇錄便也接過筆來寫出下聯道:
‘施氏嗜食獅,獅適市。恃矢逝獅,拾屍石室,食獅,是《食獅史》。’
“哈哈哈!”蘇滿觀之放聲大笑,豎大拇指道:“吾弟大有捷才!”
“恰好看過篇類似的一音文,胡亂裁剪罷了。”蘇錄誠實地笑道:“而且平仄也沒對上。”
“這種文字遊戲不必強求格律,能對上就是極好。”蘇滿笑道。
“是,能博大哥一笑就值了。”蘇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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