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不服周

第20章 舉頭三尺有神明

洛陽以北的邙山,自漢代開始就是帝王將相預設的陵寢之地。在這裡隨便挖幾鏟子,都有可能挖到某個朝代某個王侯的墓葬。

大概是生前太過囂張,做了很多缺德事,擔心死後被人掘墳。所以司馬懿和司馬師的陵墓規模極小,甚至不如一些漢代王侯。

狹小的墓園,簡單的土堆,連唐代時王侯貴族常見的墓室都沒有,司馬師父子可以說安葬得非常樸素。

令人感覺意外的是,司馬師的陵墓,居然已經雜草叢生,打理得很草率。反倒是司馬懿的陵墓被人打掃得很乾淨。

這些小九九,真是令人浮想聯翩。

石守信在心中吐槽了司馬昭一番,大概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這位大將軍,為了鞏固權勢,真是事無鉅細,有什麼就要撈什麼。故意不打理司馬師的陵墓,也是希望世人忘卻他們兄弟之間,其實還隔著一層嫡系傳承之爭!

沒有封王,權力傳承始終都是缺了一層正統性。大將軍的職務是曹魏任命的,司馬昭如何將其傳給自己的世子司馬炎?

而不是過繼到司馬師名下的司馬攸?

司馬昭曾經多番表示,他掌權只是權宜之計,將來一定把權力還給他兄長那一脈!話語猶在耳畔,只是當事人現在估計已經忘了這一茬。

所以,對於司馬昭來說,篡位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不急,實際上卻已經是火燒眉毛了。

石守信再次確認司馬昭伐蜀之心異常堅定,即便是有三成把握他也會去試試!

羊徽瑜讓女僕取來筆墨,直接在司馬師陵墓旁邊的一塊平坦大石上寫祭文。

筆走龍蛇!字跡娟秀!

看著看著,石守信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怪異的錯覺。

這位“司馬伕人”的祭文,隻字不提她是多麼懷念先夫,也不說他們過往是多麼恩愛,而是執筆如刀,詳細把司馬師幹過的“豐功偉績”寫了下來。

什麼大義滅親殺原配,什麼為家族“犧牲小我”放棄婚姻愛情,什麼討伐淮南“叛軍”,屠戮同情曹氏的“逆黨”等等。

以司馬家成員的視角看,這肯定都是功業。但在外人看來,這不是功業,這是司馬師忘恩負義,倒行逆施的“罪證”!

一旁的羊祜也是看得面色微變,剛想上前阻止羊徽瑜,卻又停住了腳步。

罷了,阿姊想發洩,就讓她發洩吧。反正司馬昭也不會管。

這些年,自家的姐姐太苦了。她的人生,別的味道都淡得幾乎聞不到,唯獨一個苦字,無法磨滅。甚至不相干的外人,都能遠遠的從她身上聞到苦味。

知道了不能說,想要了必須忍,被人指責還不能還嘴。

誰又知道她心裡過得有多苦呢?

羊祜在一旁輕嘆一聲,靜靜看著羊徽瑜寫祭文,什麼也沒說。

一篇祭文寫完,羊徽瑜像是鬆了口氣一樣,臉上露出幹壞事得逞的笑容,帶著一絲頑皮,以及不易察覺的腹黑。

石守信看到這荒誕的一幕,他甚至覺得對方身軀裡面裝著的,並不是一個老成持重的世家寡婦,而是一個八九歲的頑皮小女孩。

然後有一天這女孩收拾了經常對她狂吠的惡犬,躲在自家院子裡,對著那惡犬略略略的做鬼臉。

司馬師夫妻的感情一定特別不好!堪比仇寇!

石守信在心中暗笑司馬師不懂憐香惜玉,這位“司馬伕人”風華絕代一點都不顯老,年輕時只怕能迷死人。

“我想和先夫說說話,你們去那邊涼亭坐一坐吧。”

羊徽瑜指了指不遠處供掃墓之人休息的涼亭說道。羊祜對石守信使了個眼色,二人對羊徽瑜行了一禮隨即告退。

周遭無人之時,羊徽瑜緩緩走到墓碑跟前,一隻手輕輕的在墓碑上撫摸著。

“夏侯徽(司馬師原配夫人)被你毒殺之前,她早就料到會有那麼一天,她跟我提過,只是不相信你真的會這麼做。她太傻了,也可能是你之前太會裝了。

你真是夠狠,她給你生了五個女兒,你說殺就殺,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啊!”

羊徽瑜在墓碑前踱步,就像是在跟一個人說話一樣。

“這件事不僅我知道,而且王元姬(司馬昭夫人,與司馬昭感情極好)也知道,她母親羊氏就是我家的族人,我們一直都很親近,她沒嫁給司馬昭以前我們關係就很好。

我嫁給你以後,有次王元姬提醒我說,你心狠手辣,冷漠無情,比那毒蛇還可怕,讓我一定小心,謹言慎行。

其實吧,我一直覺得大將軍雖然名聲很差,但論到狠心,他給你提鞋都不配。”

羊徽瑜語氣淡漠,完全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夫君說話。

“我啊,這輩子就毀在你手裡了,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原諒你麼?不可能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今天來呢,也不是因為想跟你抱怨,只不過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罷了。”

這話語氣中帶著怨毒,羊徽瑜把頭湊到墓碑跟前,壓低聲音,笑語盈盈繼續說道:

“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天晚上我真是飄到雲上要成仙了!好快活啊,特別是能夠羞辱你,讓我興奮得顫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馬師,你這個偽君子!劊子手!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完全可以反抗,但是我沒有,我選擇躺下來享受,只恨春宵太短啊。

你明白嗎,你那個顧全大局,在別人眼中賢良淑德的正室夫人,在野漢子的床上是多麼的下流風騷!她現在依舊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絲毫不後悔!

你生氣嗎?你想晚上化作厲鬼來找我報仇嗎?那你就來呀!

只要你敢來,那些被你屠戮的冤魂,都會站在我身後,他們有一大筆賬要跟你算!

我!等!著!你!”

羊徽瑜瘋狂的大笑著,咒罵著,笑得手舞足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只是無論怎麼發洩,都無法抹掉她心中的憤恨,但多少可以讓她體驗一下大仇得報的快感。

在司馬師墳頭蹦迪了一番,羊徽瑜收拾好了心情,掏出手絹擦了擦臉頰的淚水。

她臉上的瘋癲消失不見,又恢復了端莊秀麗,一副高貴清冷的模樣,看上去威嚴不可侵犯。

遠處的羊祜和石守信沒有心情說話,只是看著羊徽瑜跟發神經一樣在司馬師墳前念念叨叨個沒完。

“羊公,令姐可能是傷心過度,是不是在洛陽城內找醫官看一下比較好呢?”

石守信面色為難建議道,他是外人本不該開口,只是覺得這位“司馬伕人”的精神狀態實在是有些不太好。

簡單說就是有點像是精神病人。

“呃,那個倒是不必,我們過去看看吧。”

羊祜苦笑道,很多事情,他不可能和石守信說。如果不知道那些不堪啟齒的往事,自然是不能理解羊徽瑜為什麼會這般瘋癲。

二人走上前來,羊徽瑜沒有看羊祜,而是目光在石守信身上打量了一圈。

看得某人心裡發毛。

“石敢當,我可記得你呀,你不就是當初護衛在天子車駕旁的那位執劍人麼?”

羊徽瑜語氣冷漠問道,話語中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

羊祜面色大變,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姐姐羊徽瑜深恨司馬師,但她對司馬昭卻沒有什麼恨意。恰恰相反,羊徽瑜對這些年司馬昭暗中的照拂,是有所感激的。

羊徽瑜的養子便是司馬昭的次子司馬攸,也是王元姬的孩子。

石守信當年可是把司馬昭罵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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