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風看著她擔憂的眼睛,心裡忽然湧上一股酸澀。
他不能告訴她比比東的逼迫,更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那潛藏在體內的秘密。
“沒事。”他勉強笑了笑,露出梨渦,“就是修煉有點累。”
他接過食盒,指尖觸到溫熱的木盒,心裡稍微安定了些,“蜂蜜糕甜嗎?我剛好想吃甜的。”
千仞雪見他願意接,鬆了口氣,又恢復了活潑的樣子:“當然甜!我特意讓膳房多加了蜜!對了,光翎爺爺說晚上有流星雨,我們去屋頂看好不好?”
裴風咬了口蜂蜜糕,甜意順著舌尖漫開,卻壓不住心底的沉重。他看著千仞雪亮晶晶的眼睛,輕輕點頭:“好。”
只是他沒看到,教皇殿的窗後,比比東正望著他們的背影,她指尖的墨蘭葉片蜷縮得更緊了,幾乎要被掐碎。
紫眸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甘,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懂的……恐慌。
剛才在“宮婉”眉心感受到的那絲異樣,像根細刺紮在她心裡。
那不是淨世蓮的溫潤,也不是時空麒麟的凜冽,而是一種更古老、更純粹的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警惕。
“不管你是什麼……”她低聲呢喃,指尖的墨蘭葉片終於被捏碎,墨色的汁液沾在指腹上,像凝固的血,“你只能是我的。”
而此刻的裴風,正和千仞雪並肩走著。
他摸了摸懷裡的小獸布偶,又感受著體內那團溫暖的綠光,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他不能失去鬥羅殿的這些光。
哪怕要面對比比東的怒火,哪怕要靠著這隱秘的傳承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夜幕像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罩住武魂殿的尖頂。
裴風躺在鬥羅殿的屋頂上,身邊是哼著不成調小曲的千仞雪。
晚風帶著白日殘留的熱氣,拂過臉頰時,卻吹不散他心頭的滯重。
“你看!”千仞雪忽然推了推他的胳膊,指尖指向夜空,“第一顆出來了!”
一道銀白的光痕劃破墨色,轉瞬即逝。
裴風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心裡卻想著比比東那雙紫眸裡的偏執。
三日,只剩兩日了。
“快許願啊。”千仞雪雙手合十,眼睛閉得緊緊的,金色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細碎的影子,“我希望……希望教皇殿的桂花糕能做得再甜點,希望光翎爺爺的棋藝別再退步了,還希望……”
她頓了頓,偷偷瞥了眼裴風,聲音低了些,“希望宮婉妹妹能一直開開心心的。”
裴風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又酸又軟。
他也學著她的樣子閉上眼睛,可腦海裡浮現的不是願望,而是比比東那句“要麼提著行李來偏殿,要麼……”
那未盡之語裡的寒意,像藏在暗處的蛇,隨時會探出頭來。
“你許了什麼願?”千仞雪見他半天沒動靜,湊過來問,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頰。
裴風睜開眼,撞進她清澈的藍眸裡,那是和比比東截然不同的顏色,像鬥羅殿後山的湖泊,乾淨得能映出雲影。“我希望……”
他頓了頓,輕聲道,“希望雪姐姐的願望都能實現。”
千仞雪被他說得臉紅,別過頭去撓了撓頭髮,耳朵尖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就知道哄我。”
她拿起一塊沒吃完的蜂蜜糕,塞到裴風手裡,“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糕點的甜香混著晚風,漫進鼻腔,裴風咬了一口,忽然聽見屋頂下傳來輕咳聲。
“臭小子們,大半夜不睡覺,在屋頂上啃什麼呢?”光翎鬥羅的聲音帶著笑意,從院裡傳來。
千仞雪嚇得差點把糕點掉下去,吐了吐舌頭,拉著裴風悄咪咪地從屋頂溜下來。
光翎鬥羅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裡把玩著一枚泛著藍光的魂骨碎片,見他們下來,挑眉道:“觀星?我看是偷懶吧。”
“光翎爺爺!”千仞雪跺了跺腳,臉頰更紅了,“我們是來看流星雨的!”
光翎鬥羅笑了笑,目光卻落在裴風臉上,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宮婉,跟我來書房。”
裴風心裡一凜,知道瞞不過這位老人,他對千仞雪說了句“我去去就回”,便跟著光翎鬥羅走進了書房。
書房裡燃著安神的檀香,光翎鬥羅從書架上抽出一卷古籍,卻沒翻開,只是背對著他道:“今日從教皇殿回來,臉色就不對。她為難你了?”
裴風沉默片刻,低聲把比比東讓他搬去教皇殿的事說了。
光翎鬥羅轉過身,指尖的魂骨碎片泛著冷光:“她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他嘆了口氣,“雙生武魂太扎眼,何況是淨世蓮與時空麒麟這種頂級武魂,她想把你留在身邊,不足為奇。”
“可我不想去。”裴風抬頭,眼裡帶著倔強,“那裡太冷了。”
“冷?”光翎鬥羅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武魂殿哪處不冷?只是鬥羅殿這處,多了點人味兒罷了。”
他走到裴風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要知道,比比東的想要,不好阻攔,但是我也不會為難你。”
“我知道。”裴風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可我不能走,雪姐姐在這裡,您也在這裡。”
他摸了摸裴風的腦袋,“拿著。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護會著你。”
“謝謝前輩。”他低聲道,眼眶有些發熱。
離開書房時,月光正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一片銀霜。
千仞雪還在院裡等著,見他出來,連忙跑過來:“光翎爺爺沒罵你吧?”
“沒有,倒是雪姐姐今晚還要睡在我床上嗎?”裴風臉頰微紅,強行被千仞雪霸佔了一年……
忽然,千仞雪湊上前,“宮婉妹妹,我可是非常喜歡你,小小,可可愛愛,趁著現在還沒有長大,姐姐肯定會非常疼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