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低頭,看著手中那捲華美的絲綢,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
聖旨上的內容,無非是招安,或是問罪。
無論是哪一種,對他,對這黃州數十萬剛剛看到一線生機的百姓而言,都是死路一條。
“這東西……”
林風掂了掂手裡的卷軸,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那位面無人色的傳旨太監臉上。
“……能讓餓死的人活過來嗎?”
太監一愣,下意識地反駁:“大膽!此乃天子聖諭,豈容你……”
“不能。”
林風替他回答,聲音平靜,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
“它不能讓百姓吃飽飯。”
“不能給流民片瓦遮身。”
“更不能讓那些被貪官汙吏、士紳豪強逼得家破人亡的冤魂,瞑目。”
“那麼,”林風抬起眼,眸中寒光一閃。
“留之何用?”
話音未落。
他五指猛然收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內力勃發的異象。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捲由上好絲綢織就,代表著大夏最高權力的聖旨,就在林風的掌心,無聲無息的……
化作了漫天飛舞的金色齏粉!
那金色的粉末,並非飄落。
而是在秋日的陽光下,燃燒,消解,化作虛無。
彷彿皇權本身,在這片土地上,被徹底抹去!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廣場上,數萬軍民,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高士轍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嘴巴大張著,幾乎能塞進一個雞蛋。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跳動。
完了。
徹底完了。
這不是抗旨。
這是當著全黃州軍民的面,用最羞辱的方式,狠狠地抽了當今天子一個耳光!
這是不共戴天的死罪!
傳旨太監更是如同見了鬼,他指著林風,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枯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他兩眼一翻,竟是活生生嚇暈了過去。
他身後的禁軍“唰”地拔出佩刀,色厲內荏地吼道:“護駕!拿下反賊!”
然而,他們剛一動。
鏘——!
一聲整齊劃一,彷彿能斬斷山河的拔刀聲,如同一道驚雷,在廣場上炸響!
雷洪和他身後上百名黑衣騎士,以及臺階下,由新兵組成的衛隊,數千柄制式佩刀同時出鞘!
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反射出森然的殺意,齊齊指向那十幾個孤零零的禁軍。
那股屍山血海中凝練出的殺氣,瞬間將禁軍們那點可憐的驕橫,衝得煙消雲散。
他們握著刀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臉上的血色比那暈死的太監,褪得還快。
林風沐浴在陽光之中,青衫微動,宛如神魔。
他環視四周,看著那些從極致的震驚中,慢慢轉為狂熱的眼神,聲音如洪鐘大呂,在每個人耳邊轟然炸響!
“從今日起,黃州,不尊皇令!”
“只遵,我林風的規矩!”
“皇帝給不了你們的,我給!”
“他要收回去的,我們就用命守著!”
“都給我記住了!”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更沒有神仙皇帝!”
“能救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手裡的刀,和腳下的地!”
“我,林風!”
“願與諸君,共換新天!”
死寂之後,是火山般的爆發。
“願隨公子,共換新天!”
不知是誰,第一個振臂高呼。
“願隨公子,共換新天!”
“共換新天!”
數萬人的吶喊匯成一股毀天滅地的洪流,沖垮了人們心中最後一絲對皇權的敬畏,也宣告了一個全新時代的降臨。
高士轍癱軟在地,望著臺階上那個被萬眾擁戴的身影,心中一片悲涼,卻又生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瘋狂的豪情。
他知道。
從這一刻起,自己,連同整個黃州,都被綁上了一輛再也無法停下的戰車。
這輛戰車,要麼,碾碎舊日的天下。
要麼,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