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帥問起魯路修的身世、學業履歷時,得知他是從奧利奧帝國來巴里亞當兵的。老帥非但沒有覺得不妥,反而更生出一些親切感,還自然而然地套近乎說:
“你是奧利奧來的?奧利奧好啊,我夫人就是奧利奧的,一會兒晚宴的時候,她一定會很高興見到祖國來的年輕人。”
利奧波德元帥的妻子,也是他的表妹,是奧利奧弗朗茨皇帝和皇后茜茜公主所生——而茜茜公主正是利奧波德元帥的親姑姑,是魯普雷希特公爵的姑奶奶。奧利奧皇室和巴里亞王室之間的交叉聯姻已經有好多代了。
感慨過後,徹底開啟了話匣子的老元帥,也生出了幾分考校之心,想看看這年輕人的戰略眼光,便順著剛才跨國從軍的話題問道:
“那你當初從奧利奧來巴里亞從軍,究竟是怎麼想的?將來會後悔麼?你覺得這場戰爭的前途如何?”
魯路修愣了一下,倒不是這個問題有多難回答,而是他之前已經回答過魯普雷希特公爵一次了。
沒想到如今見到公爵的叔父,還要再回答一遍——雖然兩次的問題也不完全一樣,這次問得更深遠,帶有更多的展望。
魯路修當然也想趁機展現自己更多的才華,並且避免炒冷飯,所以臨時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一時不敢輕易回答。
他的沉默落在老元帥眼中,卻只當他是真沒想過類似的問題。
過了好一會兒,魯路修才長嘆一聲,先把自己之前跟公爵說過一遍的動機、又大同小異說了一遍。但臨了時卻話鋒一轉,額外夾帶了一段剛剛想到的私貨、同時又順便回答了老元帥的後面兩問:
“……當然,我來巴里亞從軍,除了想和本民族的將士們並肩作戰以外,還有另一層考量。
因為我當初看到佈列顛尼亞也加入戰爭之後,我就意識到,同盟國已經被陰險地算計了。無論我有多大的能力,如果我留在祖國奧利奧,那就只能無謂地犧牲,什麼也改變不了。
因為奧利奧內部問題太嚴重了,它和露沙一樣,都是泥足巨人,要想改變戰爭的結局,順便拯救我的祖國,就只有指望德瑪尼亞帝國打得超常發揮。”
魯路修這番話,口氣非常大,但又顯得非常誠懇。
聽得老元帥都有些不敢置信:這年輕人什麼口氣?聽他的意思,似乎他不出手,己方陣營就要完了?而即使他出手,也只有他來德瑪尼亞出手,才能逆天改命?
是這個意思麼?
也多虧了老元帥剛剛才聽說、這個年輕人改變了“奔向大海”戰役的最終結局、連施巧計挽狂瀾於既倒、殲滅了比利金陸軍……
老元帥這才能耐著性子,沒有直接把他當成狂徒趕出去。
“所以你覺得,這場戰爭已經希望渺茫了麼?那你倒是說說,你認為打得最好的情況下,帝國能爭取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經過剛才的思想交鋒博弈,魯路修也差不多把思路捋順了,加上他本就熟讀歷史,於是不再緊張,侃侃而談:
“我認為,帝國獲勝的希望,在東線。如果帝國高層都能看清形勢,並且做到上下一心,人人奮鬥,最好的情況,就是東線勝利、西線逼平。”
老元帥聽他這麼說,原本略顯生氣的表情又收斂了回去,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你覺得帝國的機會,在東線?這可跟總參謀部的看法很不一致呀。總參謀部上上下下都認為,東線縱深廣大,要想完勝露沙,絕對會曠日持久。而且露沙內陸的冬季嚴寒之可怕,連當年拿破崙都無法征服。
相比之下,西邊的法蘭克人才多少縱深?如果你們這次在伊普爾打得好一點,就這樣多來幾次,逐步蠶食,難道沒法把法蘭克人消滅麼?就因為幾個月前馬恩河畔格里芬計劃失敗了,你們就氣餒了?”
老帥一連丟擲好幾個問題,最後盯著魯路修的眼珠子,毫不退縮地問:“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魯普雷希特跟你透了底,告訴你過完年,皇帝陛下就有可能徵召我復出、去擔任東線南翼司令,所以你才說帝國的希望在東線、想要討好我?”
老元帥目光灼灼,試圖從魯路修的眼神中看出破綻,看看他是不是為了拍馬屁才這麼說的。
但魯路修的眼神卻非常堅定,絲毫沒有半點閃躲。
魯路修不卑不亢地說:“公爵殿下什麼都沒和我說,我也不知道您會復出去東線——馬上就要晚宴了,到時候公爵殿下回來,您親自向他確認不就好了?我不可能在這種問題上說謊。”
老元帥一想也對,就不再質疑對方的諂諛,而是回到了專業問題上:“那你仔細說說,你到底憑什麼認為這場戰爭的希望在東線,而西線最多隻能逼平。只要說得有道理,有戰略眼光……”
老元帥原本還想說幾句封官許願的話,但轉念一想覺得沒有必要,不夠持重,也就沒有多言。
不過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魯路修才區區一個上尉,而自己是即將復出的元帥。
如果能讓元帥賞識魯路修的戰略眼光,還怕前途沒有提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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