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話說到一半,就一時說不下去了。
“夠了。”
在她猶豫之際,王蟬冷冷吐出兩個字,一邊走向床榻,一邊語氣沉凝說道:
“我長這麼大,還從未有人敢耍我,我現在還遠遠沒盡興,還要在這多玩兩天,今天只是剛剛小試牛刀而已,你們若想賴賬,我就砸了你們的店。”
行走間,他路過房間裡喝茶的圓桌,手掌順勢往桌面輕輕一按,整張方桌就在瞬息間發出“咔咔咔”的輕響,好似只是被輕輕推了一下,可在他下一步腳尖落地之時,卻在他的身後,支離破碎,木屑橫飛。
“與我一樣是化勁武者...還可能是隱藏境界的洗髓境,我便是在體魄上佔優,卻沒把握拿下他。”
春風並沒有感到害怕,在心中心思急轉衡量著雙方的實力,而表面上則是迫於形勢,做出驚懼的模樣,朝床榻後稍稍退了一步,囁喏道:
“不...不敢。”
出於芸孃的情報,王蟬對春風的實力心知肚明,見她裝模作樣,心中難免暗自一哂,險些笑出聲來,沉默片刻,調整情緒,沉聲道:
“不敢最好!”
他繼續朝床榻靠近,微微眯了眯眼,把目光放在春風身上游走,最後落在春風的臉上:
“你剛剛說,你們管事她承受不住,對吧?”
不等春風回答,他就繼續道:
“我這人做事向來是有分寸的,不過既然你這麼關心她...我看你雖然姿色平平,但身段卻是不賴,來都來了,就留下來吧...留下來陪我,替你的姐妹分擔一下吧!”
話音在房間裡輕輕迴盪、消散,房間裡頓時變得一片死寂。
春風瞳孔顫動,閃過一絲慌亂。
此時的她只覺得進退兩難,感覺若是貿然出手,未必會是眼前之人的對手,而且這處重要的據點就廢了,但若是不出手,今日恐怕自己就要慘遭眼前之人的肆意褻瀆。
或許從她不再保持絕對冷靜,敲響這棟院子的門開始,就錯了。
她不該過來。
心思急轉,春風嘴唇翕張了幾下,緩解內心不斷高漲的緊張,才聲音略帶顫抖道:
“爺...奴家不接客。”
“嗯?”
王蟬眉頭一皺,一臉不爽,一語雙關的說道:
“怎麼?難不成你就比這店裡的其他人更高貴麼?管事的都接客,你不接?還是你們覺得我師父寫的書,不配這個價?”
這番話的前半句,實則是芸娘讓他說的。
事實證明,這話確實起了作用,春風一時愣在原地,感覺“高貴”這兩個字眼,像一把利刃直刺自己的內心深處。
她從沒有那麼覺得自己高貴過。
反而從某個年月開始,她看到自己兒時一起習武,一起讀書寫字的許多玩伴,因為武道進境變緩,開始學習如何服侍男人,討男人歡心,然後一一遠離自己,並把自己的稱呼從“盛吟春”改成了“春小姐”開始,就變得格外反感這兩個字眼。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覺得可悲又可笑。
沉默了片刻,她方才回過神,顫顫巍巍道:
“奴家...奴家有髒病。”
直刺內心的利刃並未摧毀她的理智。
她很清楚自己對東家的價值,就是這副身子。
壞了身子,就不值錢,還不起欠下的債了。
“髒病?”
王蟬怔了怔,和春風對視著,臉上露出幾分厭惡之色。
看到姓曹的男子面露厭惡,春風非但不氣,反而心中暗喜。
“哈哈哈。”
然而,下一刻,讓她驚愕的一幕出現,只見姓曹的好像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笑話,忽然雙肩顫抖,仰頭大笑起來,緊接著,笑聲忽然平息,對方再次將目光盯在她身上:
“無妨,我是武者,百毒不侵!”
春風整個人再次愣住,看著眼前還算俊朗的姓曹的男子,只覺得格外面目可憎。
迎春書寓是高階的青樓,平日她見過的那些男人,雖然心裡如何想的她不知道,但至少在人前的時候都是表現的彬彬有禮的偽面君子,卻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連表面功夫也不做,這樣厚顏無恥、可惡、可恨之人。
與此同時,王蟬邁步上前,先是看了看芸娘,又看了看一旁的春風,隨即用不輕不重的語氣吩咐道:
“你...給我跪下吧!”
春風見姓曹的似乎沒有碰自己的意思,至少不像她以前偶然看到的那些男教習們教授其他姐妹們服侍男人的時候的樣子,於是就沒有猶豫,緩緩跪在了床邊的地上。
她覺得姓曹的是想用某種手段折辱自己,貶低自己,心裡倒是沒覺得有什麼難堪,只是由於內心的厭惡產生一陣陣想要嘔吐的感覺。
“我能忍住,然後適應。”
片刻間,她已經悄悄轉變了思路,想要藉助姓曹的幫助自己克服的心障。
來永福前,東家其實跟她交代過,她可以做任何想做,需要做的事,只要能克服心障,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樣她將來就能在武道上走得更遠。
大概也能變得更值錢。
她不想辜負師父和東家對自己的期許,所以覺得受一點羞辱不足為道。
在她的注視下,姓曹的踱步來到她的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輕輕按住了自己的腦袋,揪住了紮起來的髮髻。
然而馬上,她就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眼眸忽然劇烈的顫動起來,心中也忽然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因為她看到了姓曹的男子,藏在腰間的匕首。
但原來...那並不是匕首。
“嘔。”
心緒起伏下,春風終於忍不住張開嘴,乾嘔了起來。
可也正是因此,她瞬間讓人抓住了稍縱即逝的破綻,忽然間只覺頭上的髮髻向後一緊,腦袋隨之後仰,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張開的嘴巴就被一隻大手控制住,再也合不上了。
“唔!”
這一刻,她精神瞬間恍惚,只是本能用瞪大的眼睛,仰視著眼前姓曹的男子,腦海中一片混亂。
原來這就是讓陌生的男子肆意欺負的感覺麼?
真是好屈辱,好無力,好不甘,好難過.......
春風的眼角不爭氣、不受控制的默默流下兩行眼淚。
她想反抗,但發現來不及了,感覺在劇烈的嘔吐感中,精神和氣血都無法集中,身體甚至提不起一絲力氣。
不過在各種負面情緒中,她心裡卻好像也放下了一副重擔,比原來輕鬆了好多。
現在她和那些姐妹們,終於也嘗過一樣的滋味了。
就是這滋味真的好讓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