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門外,熱合曼大叔靜靜站著。
他沒有進去,但也沒有離開。
直到少年讀完最後一句話。
他才緩緩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晚上,他又來了。
這次,他坐在了最前排。
課堂結束時,他看著兒子的眼睛,沉默良久,最後只說了一句:
“明天我還來。”
這句話,像是一道裂痕,在堅固的牆面上悄然開啟。
夜晚再次降臨,老茶館的燈光依舊明亮。
林硯站在門口送走最後一批聽眾,回頭看見阿依夏正在收拾織機。
“你覺得……他們真的開始聽進去了?”她問。
林硯點點頭。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開口說話,但至少,有人開始願意坐下來看一看、聽一聽。”
阿依夏輕輕一笑,眼裡有些動容。
而此時,在街角的陰影裡,伊布拉音默默站立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低聲對自己說了一句話:
“語言不是敵人,無知才是。”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些話,也不知道該寫給誰看。
但他決定,去找林硯談一談。
伊布拉音在那個夜晚之後,像是被什麼擊中了內心深處。
他開始頻繁出現在老茶館門口,有時只是站在角落聽一整晚的課,有時會悄悄遞上一張寫滿問題的紙條給林硯。
他的變化是緩慢卻堅定的,就像沙漠邊緣新發的一株胡楊苗。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林硯正坐在茶館外的小木桌上翻閱手頭幾份學生反饋表,忽然看見伊布拉音低著頭走來。
陽光剛爬上屋簷,把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長。
“林哥……”伊布拉音開口,聲音有些顫抖,“我想說點什麼。”
林硯抬頭看他,眼神溫和,“你已經說得很好了,那句‘語言不是敵人,無知才是’,我一直記得。”
伊布拉音眼眶微紅,從懷裡掏出一封摺疊整齊的信紙:“我寫了封公開信,能請你幫我看看嗎?”
林硯接過信,仔細讀完。
那是用維吾爾語和漢語雙語寫成的,字跡工整、言辭懇切。
信中沒有指責與憤怒,而是提出了一個關於如何在尊重傳統的基礎上推進現代教育的觀點。
他說,孩子們不該在兩種文化之間做出非此即彼的選擇;
他說,語言是橋樑而不是屏障;
他還說,只有理解彼此,才能真正守護自己的根。
林硯看完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這封信值得讓更多人看到。”
於是,他們一起修改潤色,又在社群廣播站錄了一段語音播報。
第二天,信件被貼在老茶館門口的佈告欄上,也透過微信公眾號推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