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山微微點頭,算回了禮。
來到床邊,許家的人已經讓開位置。
許瑞豐的三兒子許寧安,眼眶發紅,低聲道:“我爹已經迷糊,可能認不出您了。”
前些年宋念守提拔的幾人中,便有許寧安。
這個人很聰明,也很勤快。
那年他還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精神抖擻的跟著宋啟山學習如何整改土質。
到了如今,也差不多四十歲了,鬢角生出一叢霜白。
宋啟山嗯了聲,坐在床邊,掏出那片火靈芝,掰成小塊塞進許瑞豐嘴裡。
火靈芝入口即化,許瑞豐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許家眾人欣喜不已,許寧安更是衝宋啟山跪下磕頭。
“多謝宋老爺救我父親性命!”
然而宋啟山朝著許瑞豐體內輸入一道勁氣檢視後,卻嘆氣道:“起來吧,這東西只是吊回了他一口氣,撐不了多久。”
許寧安愣在地上,隨後被人扶起來。
此時的許瑞豐咳嗽幾聲,緩緩睜開眼睛。
眼中的渾濁之色,消散許多。
他看著周圍子孫,再看向宋啟山。
下意識想起身,便被宋啟山按住:“這個時候,就莫要多禮了。”
許瑞豐似乎也明白自己身體的情況,聲音略顯虛弱:“沒想到還能見你最後一面,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了。”
這話一出,幾個性子柔弱的婦人和孩子,都忍不住哭出聲來。
許瑞豐轉頭望向他們,並未責怪,只道:“莫要哭,誰還能沒個死呢。我都活過七十,也算夠本了。”
抽泣聲依然不絕,話是這樣說,可真到了生死離別,又有幾人能夠坦然面對。
許瑞豐又喊道:“三子。”
紅著眼睛的許寧安連忙走過來,屈膝跪在床邊:“爹,我在這呢。”
許瑞豐抬起青筋血管凸起,好似乾枯樹枝的手臂,在許寧安的手背上拍了拍。
“待我走後,家裡的事都交給你了。”
“自家事你說了算,外面的事,要聽宋老爺的。”
許寧安連連點頭:“爹,我記得了。”
看著父子倆這一幕,宋啟山微微有些失神。
依稀想起多年前那場大雨,江雲慶臨死前,也是這般,把兩個孩子託付給了宋家。
而那兩個孩子,也是如此回答。
“光記得了不行,你當著我的面,帶著全家人給宋老爺磕頭。發誓以後無論如何,都跟著宋家!”許瑞豐道。
許寧安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跪著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衝身後眾人喊道:“都跪下,給宋老爺磕頭!”
一眾人無論心中如何想,此刻都紛紛跪倒在地,結結實實給宋啟山磕了個響頭。
跟著過來的謝玉婉,宋念順等人看到這一幕,想去扶,又覺得不太妥當。
許瑞豐的意思很明顯,他要在臨死前告訴別人。
許家不僅僅交給了許寧安,也交給了你們宋家。
宋啟山沒有阻止這一切,受了如此大禮,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
許瑞豐難得露出笑臉,皺眉在臉頰上擠做一堆:“你可還記得,你買了陸家那些地,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宋啟山點點頭,道:“差不多快三十年了。”
那時候宋念守剛出生沒幾年,陸家便出了事,所以記得很清楚。
“是啊,一眨眼都快過去三十年了。”
“三十年前,我們許家還是固安村田產最多的,若那個時候,我不會讓他們給你磕頭。”
“可三十年後,許家還是許家,宋家卻已經不是那個宋家。”
看著宋啟山,許瑞豐眼神顯得萬般複雜。
他羨慕,又有些嫉妒。
“我已經老的要死掉了,你卻連一根白頭髮都沒有,現在著實有些後悔沒跟你學武道了。”
許多人都以為,宋啟山能比同齡人顯得更年輕,是因為武道修為足夠高。
這或許是一方面氣血旺盛,自然不容易老的快。
但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宋啟山心中無人知曉的大秘密,那才是不老的真正原因。
“挺想看著你們家,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的。有人說,你家會當皇帝,能行嗎?”許瑞豐問道。
宋啟山搖頭,道:“不行。”
又或者說,不想。
許瑞豐哦了聲,還想說些什麼,卻劇烈咳嗽起來。
見他的精氣神不斷衰弱,宋啟山便道:“莫要說太多了,先休息一下。”
然而剛起身,手腕便被抓住了。
緊接著,便是許瑞豐的聲音傳入耳中:“甭管能不能當皇帝,看在過去的份上,若許家後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饒他們一次,可好?”
宋啟山低頭看去,只見許瑞豐眼裡露出懇求之色。
現在的許家,並未有什麼為人詬病的地方。
許瑞豐這話,只是想給後人留一道護身符罷了。
宋啟山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
許瑞豐這才鬆開他。
宋啟山把許寧安喊了出去,將那片火靈芝遞過去,道:“這東西可以續命,但撐不了太久,準備後事吧。”
許寧安沒有推辭,含淚收下火靈芝後,又要對宋啟山磕頭道謝。
宋啟山伸手將他扶起,道:“我和你爹一個村子長大的,他年長我幾歲,算是老大哥,就不要這麼見外了。若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許寧安點點頭,將他送出門去。
回了自家宅院,謝玉婉不禁唏噓感慨。
村裡過世的人逐漸增多,像許瑞豐的爹,二十年前便走了。
如今,已經輪到和宋啟山同輩分的那些。
“想想確實時光如梭,你我也是六十歲的人了。”謝玉婉回想著過去種種。
三間瓦房,每日等著自家男人和兩個娃娃從田裡回來吃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陸河同,江寶瑞,江雲慶,許瑞豐……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如今細細想來,卻覺得有些陌生。
那是時間過的太快,讓人難以適應。
再看著已經四十歲的宋念順,三十多的宋念雲。
當年每天跟著兩個哥哥跑來跑去的小丫頭都這麼大了,謝玉婉不自禁摸了摸眼角,好似也生出了幾道皺紋。
她再看向宋啟山時,忽然眼角有些溼潤。
就像許瑞豐說的那樣,人總有死的時候。
她也曾想過這事,很害怕。
但怕的不是死,而是怕再也見不著宋啟山。
只想想,便覺得心裡疼的很。
萬般不捨,難以形容。
宋啟山明白她心中所想,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莫要多想,說不定咱們能長生不老呢。”
“那不是成妖怪了嗎。”謝玉婉道。
宋啟山笑著道:“那就當妖怪吧,你是老妖婆,我是老妖公。”
“很難聽。”謝玉婉評價道,卻是忍不住笑出來。
雖有這樣的事,但日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
宋念守帶著湯運良,還有宋念順一塊去了秋谷城。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