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鐵盧,有關它波瀾壯闊的故事在844年深秋根本不存在。
一條羅馬古道橫穿這片荒蕪的豐水平原,留裡克的騎兵集體置身其中,他們不得不依賴羅馬古道排成狹長佇列,因為前些日子下了一段秋雨,如今看來有些枯黃的雜草之下還是巨大的溼滑泥淖,那樣的環境戰馬可以勉強通行,若是指望馬兒如同在草原上馳騁,非得集體打滑跌倒。
無聊的行軍缺乏一些樂子,陽光照在所有人的面龐,深秋似乎也不冷了。
到底此地就是滑鐵盧,本地區整體是多森林的,空曠大草地置身森林區域實在是異類。
留裡克閒適地鬆開韁繩,聰明的馬兒看到道路兩旁的雜草,也知道應該嚴格按照道路走向前進。他有感而發地慨嘆:“的確可以成為一片完美的戰場啊。可惜,現在的吉爾伯特肯定不願在和博杜安打一仗。”
“您渴望他們打起來?”菲斯克好奇地問。
“我說過嗎?”
“呵,公平的說這地方的確適合決戰。”
“也許未來會成為一片決戰原野。”留裡克聳聳肩:“至少不是我們的時代。至少……我不會指揮一萬名騎兵在溼滑的雨後全力衝鋒。”
菲斯克不懂國王說的那些有何深意,他倒是聽到一點,那就是大雨之後騎兵集團不可狂奔。
既然提及了可能的衝突,但拉蒙高和弗蘭德斯的確曾打得頭破血流,這才逼得博杜安將修道院改造成軍事要塞,縱使教士反對這種行為,布魯塞爾要塞還是建成了。
博杜安可以,吉爾伯特是否也行呢。
拉蒙高的老伯爵已經故去,年輕的吉爾伯特臨危繼承爵位。彼時的青年意氣風發,前往亞琛得到“皇帝”洛泰爾的賜爵,然後戲劇性地遇到公主伊明加德……
或是出於領地防衛的深層考慮,亦或完全是年輕人管不住慾望。
公主車隊被襲,公主本人被“囚禁”在那慕爾城內。皇帝當然要顧全王室的顏面,就算那小子綁架了自己的女兒,洛泰爾也不能今天給小子封爵,過段日子就因為此時否認爵位。法蘭克還需要拉蒙高伯國作為屏障,以及作為制衡弗蘭德斯的工具,就承認了現實。
僅就事實而言,拉蒙高成功與王室聯姻,年輕的吉爾伯特以這種蠻橫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現在,他在面對羅斯人大規模入侵的戰爭中,窮盡一切手段終究落得一個慘敗。驕橫的心不復存在,年輕人已經被打醒。
他帶著殘部、帶著從巴黎和蘭斯擄掠的財富順利進抵聖康坦,宣佈蘇瓦松伯爵戰死與全家被殺的事實,又宣佈查理王子已經稱王,以及拉蒙高對聖康坦有著無可辯駁的主權。
此舉震驚整個城市,教士們以為變了天!
人人都知道眼前的小子當年做過多少野蠻惡行,他能霸佔公主,現在又要霸佔修道院財產了?然而吉爾伯特已不再驕橫,面對蘇瓦松主教,態度也緩和下來。到底他已經與加洛林王室成婚,蘇瓦松大主教本身也是王室的分支,細算下來彼此算是親戚。
有了一定親屬關係就能拿來做文章,吉爾伯特宣佈聖康坦一切照舊,當地依然奉行著教團自制的原則,伯國不會對這邊收稅,當地人也不用擔心被徵兵。以為會被軍隊洗劫的教士、民眾長出一口氣,然後……他們看到拉蒙高伯爵做出一個驚人舉動——橫穿蒙斯沼澤。
大沼澤並非無路可走,只要騎兵找到樹林,貼著林子邊緣摸索著北上,只要抵達本地的分水嶺後,他們就算正式進入伯國的實控區了。
吉爾伯特順利抵達了桑布林河,沿著這條小河走向下游,抵達它與馬斯河的交匯處,遠征一年、難說成敗的拉蒙高軍,在損失絕大多數兵力後回到了出發之地。
到底去年的列日大主教拼拼湊湊組織了一萬大軍,吉爾伯特自詡好女婿,被妻子哭哭啼啼說了一通後,就大手一揮調集伯國精銳出戰,所以一萬大軍了超過一半都是拉蒙高軍。
巨量的人口損失直接導致拉蒙高後勁乏力,吉爾伯特再也沒有主動進攻的能力,現在連自保之力都極為匱乏。他回到那慕爾後就開始積極自救,顧得不手下農民們的悲鳴,靠著掠奪來的財富儘可能招兵買馬。他深知無力恢復往日輝煌,至少招募一些新兵維持體面也好,奈何應者寥寥。或是因為村民都嚇壞了,跟隨這樣的貴族出戰,農夫只有潦草戰死的份兒,他們不敢當兵。亦或是,伯國是適齡青年已經不多,只有多年之後那些男孩長大了,自己才可能招募更多士兵。
拉蒙高伯國完全採取守勢,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好像突然老了二十歲。
有限的兵力開始加強一些邊境據點的防禦,曾經西部地帶的一座進攻型據點,在他的授命下,當地村民開始伐木建造永備工事,一座木堡拔地而起。
吉爾伯特曾命令部下橫穿滑鐵盧原野,去北部的布魯塞爾要塞一探究竟。他曾想試著啃下弗蘭德斯人的一些地盤據為己有,這樣擴充了實力也好向國王邀功。奈何撤下來計程車兵聲稱他們看到了阻撓進攻的河流以及一座堅城,他就打消了進攻計劃,然後,羅斯人來了……
已經是深秋,難道還有新的戰爭?
拉蒙高伯國疲態盡顯,近鄰弗蘭德斯伯國情況也比較糟糕。吉爾伯特並不信任博杜安,到底彼此簽訂了和平條約,總不能彼此簽約不過兩三個月就慘遭毀約?果真如此,自己還真的難以招架。
吉爾伯特就命令西部的要塞嚴密盯著滑鐵盧平原,他告誡守軍千萬不能相信弗蘭德斯人,一旦發現有軍隊出現,必須快馬加鞭將情報送抵那慕爾城。
就這樣,持續進軍的留裡克命令部下高揚旗幟,彼此已是盟友,最好讓吉爾伯特的人早早看到羅斯軍隊,免得引起誤會。
不久,森林再現,意味著羅斯騎兵已經離開滑鐵盧荒原。
他們穿梭林子很快就見到了不現荒草的平地,定睛一瞧那分明是割過麥子的田地。
附近存在村莊,留裡克緊急命令部下保持鎮定,任何劫掠行為都被禁止。他也命令戰士準備好武器,到底是進入另一位大貴族領地,軍隊不首先進攻,必要的防備不可鬆懈。
就如留裡克估測的那樣,在這天傍晚十分,前方果然出現了一片有圍牆的城市。
數名斥候奉命快馬打探情報,他們明明高舉著羅斯旗幟,縱使夕陽把旗幟照成橘黃色,上面的X型條紋清晰可辨,難道守軍還看不明白?
斥候抵達木牆之下,他們操持著蹩腳的法蘭克語喊話,豈料遭到的竟是守軍的箭矢阻擊。
箭矢未傷及斥候分毫,他們紛紛撤回,大家聚集在國王身邊,只見一人憋忿怒斥:“大王,看來回家了的吉爾伯特又在與我們為敵。”
話音未落立刻就有很多戰士起鬨,有人更是嚷嚷著全軍出動蕩平木堡。
“得了吧。”留裡克擺擺手,“就像是嚇壞了的小貓也會弓著身子哈氣,你們手裡都有小貓把玩,難道不懂?我們把吉爾伯特的人嚇壞了。”
菲斯克小道:“拿貓作比較確實有趣,好在我的小黑貓一切完好。”
“貝雅希爾養的那隻也正常。”
“如何?既然應該是誤會,我們該怎樣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敵人。”菲斯克再問。
留裡克沒有多想:“大軍開赴,就在那座堡壘之外紮營。我們不進攻,也不要讓他們的箭矢打過來。我們繼續向城裡釋放信箭,讓守軍去給吉爾伯特通風報信吧。除非……那小子現在沒回來。”
算著日子的留裡克估計吉爾伯特已經回家,他就這樣帶著大軍將無名的木堡圍起來,偏偏留下一個缺口好讓守軍悄然出門報信。顯然木牆之上只有零星晃動的亮點,並不大的木堡怕是守軍也只有一丁點,羅斯軍摧毀一座簡陋木堡並不難,留裡克沒有對一群嚇壞的兔子重拳出擊。
綁著信的箭矢已經投射進去,至於守軍為何沒有動靜,恐怕……他們非得等到夜幕降臨才敢靠著夜幕掩護去通風報信。
留裡克這便命令全軍就地紮營,他們就在曠野裡伐木點燃篝火,即便附近有著明顯的村莊。
森林附近突然有一些晃動人影,前去探查情況的騎兵發現是逃跑的村民。當有戰士實在手癢癢發動追擊,以及打算進入村子摸些家禽雞蛋回來,他們的指揮官呵斥這種抗命行為,不甘心的戰士就只能灰溜溜地撤回來了。
不過布洛迪帶兵發現了一座毫無防備的修道院,大喜的他立刻帶領手下衝了過去。
一批羅斯騎兵突然出現,直接擋住修士們的逃亡之路。那些身披黑袍的教士大吃一驚,坐在馬車上的人們乾脆在某個沙啞聲音命令下全力逃跑!御夫猛一甩韁繩,馬車載著一車教士猛地拐彎,或許是乘客太多,亦或是裝運的東西帶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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