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斬燭龍於章尾山。
這件事情彷彿像是一個歷史的分割點。從這一天之後,整個西北方都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哪怕帝出現在人間的時間才片刻,章尾山燭龍死去也不過是眨眼之間,但是這一瞬間卻註定了很多的事情。
草原荒野之上。
一支部族牽著馱馬趕著羊群朝著沃之野的方向而去,他們是來自於東邊的一支善於牧羊的族群,附庸於西母氏。
拿著鞭子抽打牧羊的孩童,忍不住問一旁揹著弓箭的男人。
“我們這是去做什麼,為什麼要趕這麼多羊過去?”
男人:“去拜見西母少鵹,西母城中的祭祀會用到。”
孩童還是第一次去西母城:“西母城我聽說過,據說那裡什麼都有,但少鵹是什麼,祭祀誰?”
男人說:“西母就是少鵹,她是帝巫,祭祀的當然是帝。”
孩童:“帝是什麼。”
男人看向了天上的太陽:“帝就是天上的大日,是蒼天。”
孩童看著天上的太陽和蔚藍色的萬里蒼穹雲海,張大了嘴巴。
自帝斬燭龍,西母氏少鵹便以帝巫的身份統御整個西方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氏族部落,一個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勢力出現在了西北方。
與此同時少鵹也在探索著如何去統御這個龐大的新勢力,即使是名義上的統御,這也是一個件前所未有的事情,為此她在沃之野建立了一座城池。
城被稱之為西母城,不過因為它因祭祀帝而建立,因此也被稱之為帝下之都。
大大小小的部氏族部落來到帝下之都進行朝貢祭祀,每年的祭祀也同時成為了各個氏族部落之間展開貿易的機會,而西母城也變得越來越繁華,城池越來越高大,人口越來越多。
東南方來的絲綢大量地進入了帝下之都,西方來的黃金在這裡堆積成山,玉器、陶器、銀器各種各樣的也同樣出現在這裡。
城裡面也出現了掌握著大量會各種技術的氏族,被劃分在不同區域居住,有造車的、燒陶的、制銅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制玉。
玉對於西母氏來說好像有著非常重大的意義,它是祭祀帝的重要祭器,而其中最重要的玉自然是羽化之玉,是當初西母少鵹按照帝諭打造的祭祀之器。
要藉助這個祭器少鵹才可以招來青鳥附體,成為青鳥之屍。
而在傳說裡,這件玉器更是有著種種傳說。
據說誰能夠得到這件玉器,便能夠羽化飛昇,飛到帝所在的天界裡去。
時至如今。
帝這個發音本是西母氏用來形容天和日的,後來成為了帝的專屬,而現在整個西域之地的所有大小氏族的身上都要供奉和祭祀帝。
一行人趕著羊群馱馬,漸漸地天盡頭出現了一個明顯不是自然造物的東西,眾人連忙停下腳步呼喊道。
“到了!”
“那就是西母城。”
孩童也看了過去,只看見一座土城立在大地之上,遠道而來的人化為一條條線進入裡面。
其所在的沃之野是西北少有的富饒之地,除了那座城吸引人目光的還有其後面更遠處的山脈。
崑崙山。
原本是指最高的那座山峰,如同玉一般的山峰。
而如今周圍的所有山峰、丘陵、大地都被崑崙這個名字所覆蓋,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和存在感。
崑崙二字變得更加厚重,但是也讓人更加難以尋找到它最開始的起源和模樣。
一行人進入城中,將祭牲羊群上交給了西母氏,然後便等待著祭祀的開始。
這一日清晨。
整個城中所有人都沿著街道朝著中央的祭臺而去,那土臺修建得格外高大,映襯得整個西母城都像是一座巨大的祭壇。
四方部族匯聚於高臺之下,朝拜著這座帝壇,此刻這裡彷彿成為了天地的中央。
這個時候少鵹從西方登上高臺,迎著那升起的太陽,
她戴著面具披著素衣,耳朵上掛著玉墜,在高臺之上翩翩起舞。
臺上數十童男童女捧著祭品,臺下密密麻麻的人影跪向遠方。
其中,還有不少人偷偷看著高處的祭祀。
少鵹唱著祝詞,青羽逐漸覆蓋全身,然後她漸漸的變成了一隻神鳥,朝著天上飛去。
“啾!”
剛剛跟著部族一同來到西母城的孩童看到這樣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帝、巫、青鳥、西母這些東西不知不覺便深深種入他的心底,然後逐漸流傳成為了神話。
而少鵹化為的大鳥從“帝下之都”一直飛到了往昔的崑崙山脈,山脈層層迭迭起伏,最終她落在了一座奇特的丘陵之上。
少了那最重要的半截,這裡也不再稱之為崑崙山,而是有了另外一個名字。
“崑崙丘!”
不過即使如此,這裡依舊是祭祀帝的重要場所。
在山腳下,西母氏分出了一支專門守衛這裡祭祀帝的祭壇,哪怕是最寒冷的季節也依舊在這裡不離去。
此時此刻,這一西母氏支脈的看到天上的少鵹飛來,紛紛點燃了火焰,跪地高舉著雙手迎接對方。
少鵹來過很多次了,也在這裡祭祀過帝很多次了,但是再也沒有見到帝。
不過漸漸的,她卻有些害怕見到帝了。
少鵹從山腳下的祭壇一路向上,漸漸的登上了山丘,她變成了人形,站在崑崙丘上繼續朝著高處望,彷彿想要看到昔日的崑崙之巔。
她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便看到了少鵹已經老去了。
她回憶往昔。
彷彿又一次站在帝的面前,望著那如日月一般完美的身影。
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到強烈的自慚形穢。
她眼角的皺紋,老邁的模樣,甚至她感覺身上散發著一股屬於人不潔的氣味。
凡人和帝的差距不僅僅是力量,歲月會告訴你人神之間的差距,你會衰老,他卻如同日月一般不朽。
千年後。
萬年後。
當你徹底化為一捧黃土的時候,對方依舊如同天上的大日緩緩升起。
年復一年。
少鵹老得越來越厲害了,哪怕她化身羽民的時候依舊會恢復年輕的模樣,她也依舊有著強大的力量,甚至隨著老去變得更加強大。
但是當她化身為人的時候,身體裡的那種虛弱感是無法遮掩的,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生命的一點點流逝。
而隨著死的漸近,年幼時候她感覺無比美麗的青鳥也在她的腦海裡變得日漸恐怖起來。
午夜夢迴。
她總感覺那隻青鳥正在一點一點朝著她飛來,張開大口要將她吞下。
彷彿在說,這世上的帝之青鳥永遠只有它一個,而她只不過是一個附屬品。
對方將吃掉她的過往,吃掉她留在歲月裡的所有痕跡,將她咽入肚中。
少鵹驚醒起身,終於做下了一個決定。
這一日。
少鵹再一次啟用了那個真正用來祭祀的祭壇,拿出了那枚羽化之玉,這枚祭祀之玉她之前真正用過的只有一次。
那一次便是帝斬燭龍的時候,她借來了青鳥的力量成為了青鳥之屍。
帝曾告訴她,這力量只能使用一次,使用第二次的時候她距離死就已經不遠了。
但是這一次,她還是忍不住用了。
祭祀舉行得非常隱秘,和之前的祭祀的場面不能相比,但是重要性卻遠遠超過那些更像是典禮的祭祀。
祭壇之上。
她將羽化之羽掛在了脖子上,喚來了那隻青鳥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背後的青色羽翼張開,美麗的羽毛層層迭迭地如同花簇一般伸展開來,而她只剩一顆頭顱安扎在上面。
她面龐上的皺紋和衰老的痕跡一點點褪去,慢慢恢復了年輕貌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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