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前邊說書匠的故事似乎也走到了最後一段。
孟然雖說一開始表現的興意闌珊，但對於說書匠所改變的某些情節則是有些興趣，好奇心驅使之下便也沒急著離開，靜靜等待這段故事講完再說。
然而此時，孟然卻忽然注意到，在距離茶樓門口不遠的街尾處，有兩道身影正朝著這裡緩緩走來。
其中一人邋里邋遢如同乞丐打扮，渾身上下唯一可值得圈點的東西只有一隻紅漆葫蘆；另外一人則生的英俊如玉，穿著文士長袍，行走之間氣度不凡，儼然一位書生模樣。
“老前輩，不是要去恭王府嗎？您老為何要來這裡？”李瀟問。
他們所居住的館驛距離此處並不算遠，但一路奔波之下卻不曾休息，李瀟腳步已經開始有些虛浮，喘氣聲也大了許多。
“到底是柔弱書生。”老儒生腳步卻不知不覺間放慢了不少，懶懶道，“誰說老夫要親自去見恭王了？”
“不親自見？那該怎麼……”
……
二人說話之間，距離那間茶樓的位置也越來越近了，那老儒生還未進入茶樓，便清晰聽到那說書匠傳播到街道上，至於李瀟則全無感覺。
“老前輩，裡面沒有位置了。”李瀟道。
那老儒生望了望左右街頭街尾，視線之中盡是來往行人，停頓片刻之後，只見其從腰間解下那隻紅漆葫蘆，並穩穩當當的擺在了地上。
“老前輩，您這是？”
李瀟原本是有些餓了的，因而此時見到茶樓，本就有心去那裡買些糕點，但轉念想到不可能將老前輩自己一個人丟在這，於是便放下了這個念頭。
與此同時，隨著老儒生將葫蘆擺在地上，一股常人無法窺見的特殊氣流自瓶口處噴吐而出。
做完這些，老儒生“嘿嘿”一樂，朝著一旁有些傻眼的李瀟招了招手：“來，過來坐！”
“哦！好……”
而此時的茶樓內，孟然手握茶杯，正細心聽著說書匠口中的角色情節，但除此之外，心神一分為二之下亦是留意著茶樓外的動靜，對於老儒生二人的出現已經做到心中有數了。
恰好此時，說書匠口中故事也恰好收尾。
故事安排對於孟然來講中規中矩，畢竟那一夜事情本身並無什麼波折，而若是強行新增一些元素，反而還會畫蛇添足。
不過聽茶樓內茶客們的反應，倒是能看出他們確實是挺滿意的，孟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的視角代入錯了，如果拋開他“當事人”的身份的話，應該可以聽出更多精彩之處才對。
“可惜了，下次吧。”
孟然頗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但旋即起身的剎那便是將這種情緒掃空，身形在擁擠人群之中前進無阻，輕易便離開茶樓來到街上。
視線隨意一掃，孟然很輕易便見到了坐在茶樓一旁的老儒生以及一旁的書生，二人乍一看似乎是席地而坐，可若是仔細觀察，亦可發現其身下支撐二人的不過是一隻紅漆酒葫蘆罷了。
“老先生，不介意貧道也坐在這吧？”
孟然來到對方二人面前，笑著問道。
聞聽此言，老儒生只是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孟然，目光之中隱約有法力流轉，似乎是要將他整個從裡看透來。
一旁的李瀟慣會識人觀相，他一眼便能看出孟然的自身不凡，而能夠如此坦然的與老前輩說話聊天，則更能凸顯其特殊之處。
想來又是一位高人。
這會見老前輩久久不說話，李瀟生怕就這般怠慢了孟然，於是也只能硬著頭皮接過話匣，勉強的笑道：
“道長，我們這裡兩個人就已經是極限了，三個……實在是坐不下呀。”
“沒問題的，貧道自有辦法。”孟然說著，隨即來到二人身前，袍袖之中有氣流憑空捲動，在地面之上凝聚成了一把無形的凳子，隨即便也如他們那般坐了上去。
無事發生，很是牢固。
見孟然就這般坐下，反而是向來玩世不恭的老儒生微微一愣，但旋即笑了笑，指尖有氣機牽引將葫中靈氣導引而出，在二人周圍劃開一道界限，竟是就此模糊了凡人感知。
至於李瀟當然是不被包括在內的，眼下見老先生與面前這位道長似乎有話想聊，他便也適機的默不作聲，只是默默傾聽。
如此難得機遇，也希望藉此增長見識閱歷。
“貧道這裡有些茶樓來的茶水，老先生還請用。”孟然從袖中取出一隻茶壺，隨即拔開瓶塞，取出兩個乾淨小杯為二人倒茶。
李瀟顯得受寵若驚不知所措，至於老儒生則是面不改色，只是接過茶水之後對著孟然道：“道長是否想換一處地方？”
“不必了，這裡便挺好的。”孟然搖了搖頭，旋即問道，“老先生也是來參加‘水陸法會’的？”
老儒生搖了搖頭：“本意並非如此，不過世事常不由人，如今也不得不廝混於這紅塵瑣事之中了……”
二人往復交談，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言語窮盡之時，便垂首啜飲一口茶水，亦或顧盼周遭路過之行人；至於所談之事，並無定規，天馬行空，思之所至，言之所及，是真正意義上之即興問答。
至於對方來歷跟腳卻是並不重要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何必曾相識？
“今早恭王府頒下一道‘納賢令’，廣招門客，道長有何看法？”老儒生忽然問道，顯然這個問題他也很看重。
孟然聽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伸出食指在茶水上輕輕一沾，旋即在地面的石板路上輕輕寫下了一個字。
老儒生與李瀟同時看去，臉上表情各異，前者是頓覺有趣的笑意，後者則帶著幾分迷茫與不解。
只見石板上顯化的，卻是由一個水漬構成的“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