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蒼白朮仍是那張臉,但摘去了從前總圍著的抹額,露出了額頭上的一點硃砂紅。他眉眼淡漠,連嘴唇都拉的毫無弧度。
一瞧這幾位“仙師”擺明了偏向蘭陵王,饒是宇文懷璧素來習慣了不被待見,也頓覺委屈的怒不可遏,索性破罐子破摔,憤然指著高長恭厲聲嘶吼——
“你們高氏都是瘋子,朕原以為你是唯一的例外,如今看來你也不出所料,你護不住她,休讓高家汙染她!”
“如果連她都護不住,那我高長恭也不必擔此三軍主帥之職!”高長恭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就強硬地回懟,表明立場。
隨即又語氣溫柔地道:
“我高長恭前三十年,已然洞悉前朝後院之災禍,今與她重逢恍若隔世,她配得上本王半生等待,餘生本王會讓她不虛此行,她做她的王,我願為後。”
頭頂的倆人說話聲跟炮仗似的,吵得昏睡中的元無憂腦漿都沸騰了。
她幾度夢迴恢復記憶的最初,黑水城外玄女碑下,自己也是聽著宇文懷璧和厙有餘,那個冒名頂替她的假太女吵架。
可是頭頂的聲音又很溫柔,好像句句不離她。元無憂恍惚間回到了那時的韓家州,雨夜的西王母祠,高長恭抱著她哭求神仙顯靈。
元無憂在意識回溫的瞬間,就捋清了倆人說的話。隨即掙扎著醒來!
即便她扯著嗓子喊,出聲也是氣息微弱:“你倆那裡,我都不去!”
她嗓音細若蚊蠅,但也說出聲來了。
緊跟著一睜眼,抬頭,就看見了個穿綠袍的白髮男子。他頂著蒼白朮的臉,但是白似冷玉的臉上有一道血肉模糊結痂的疤,很新鮮。
元無憂頓時嚇了一跳。
而瞧見她醒來後,眼都沒睜開就沙啞著嗓子罵人,拄著狍角柺棍的傻狍子,和嘗草都撲到她面前。
傻狍子手杵著柺棍上釘的狍子角,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豁牙子:“你瞅瞅,我就說你來中原要遭逢大難吧?幸虧我把逆徒給你帶來了。我們三堂會診。”
說著,她便把柺棍往自己身後一指,直指那個穿綠袍的白髮道人。
元無憂費力地抻了抻脖子,看著白髮的蒼白朮,疑惑:“你頭髮怎麼白了?”
說這話時,她餘光瞟見跟在他身後的丹頂鶴,脫口而出道,“這鶴好眼熟……”
傻狍子眼神憐憫:“傻姑娘,這就是你師父白鶴隱啊,他自前幾年華胥遭變,就走火入魔發瘋了,患上一種“一體雙魂”的魔症,一發病就失憶,這才用蒼白朮的身份到處夢遊。”
“哈?竟有此事?!”元無憂許是最近聽多了怪力亂神的稀奇事,此時只覺眼前一黑,差點兒暈厥過去。
傻狍子補道:“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一往他頭上點硃砂,他就能清醒,記得自己是白鶴隱,一洗掉硃砂就跟魔頭似的,六親不認。”
嘗草表示,“當我知道這魔障小子是白毛鶴,我也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