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還沒有起身的意願,快帶著你那把刺耳的破琴滾吧!”
“金色橡樹不需要老掉牙的故事,你那些歌我奶奶都聽地耳朵起繭!”
五大三粗的酒鬼們笑罵著。
酒精的沉淪,讓這些人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禮貌。
沒有人想在這個夜晚,去聽那把魯特琴發出尖銳噪音的同時,還要混雜什麼歌頌貴族的故事、巨龍與英雄的傳說——
拜託,白天的時間根本不屬於他們!
他們要趕在明天,將作物收割乾淨。
好在豐收節之後,讓住在【龍金城】的地主派遣商隊,以極為低廉的價格收購了去——
普通人可不敢穿越,小鎮以西那片弔詭的晨暮森林。
“去他媽的故事,去他媽的傳說!”
這個世界早都沒有了巨龍,更不存在什麼英雄。
這片無垠的原野上,只有一群野蠻的怪物。
和比怪物更野蠻的,壓榨他們勞動力的貴族!
為了逃避明天,他們希望這個酗酒的夜晚更漫長些。
更不想在醉生夢死裡被叨擾。
兩次!
唐奇也心知肚明。
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風餐露宿。
面子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
於是隻身走向吧檯。
那裡站著個身穿樸素亞麻套裙的女人。
她看起來很年輕,但多年的勞累,還是在她姣好的面龐上留下痕跡,肌膚顯得暗沉。
棕紅色的長髮盤成一條麻花辮,搭在飽滿的胸前。
拋開睏倦與疲憊不談,在一群酒鬼之中,她稱得上十足靚麗的風景。
“再給我個機會。”唐奇用標準的通用語請求著。
凱瑟琳搖了搖頭。
她從過世的母親手中,繼承了這家星梅鎮唯一的酒館。
一個年輕的姑娘,維持偌大的家業並不容易。
所以她從小便把錢財看得比誰都重要。
以至於沒有人,能從她手中多討要出一分利益。
所以拒絕地從容。
緩緩伸出纖細的指尖,指向那幫渾渾噩噩的酒鬼。
聲音動聽而冷漠:
“你賠償不了趕走他們的損失。”
“我保證不會。”
“我給過你一次機會,可從你之前表現出的水平來看,你的信用就像是聖武士的謊言。”
“聖武士不會說謊。”
唐奇的思維沒有徹底轉換過來,下意識回覆道。
“你也沒有信用。”凱瑟琳其實不想說地這麼刻薄。
唐奇一時語塞。
前身的技藝稱不上精湛,只是可堪一用。
而經久失修的琴絃,總會發出刺耳的噪音。
夾雜著他有氣無力的嗓子,卻硬要唱一首歌頌貴族與英雄的宏大史詩。
種種不合時宜的搭配,使得此前的表演堪稱災難。
現在的唐奇不會這麼選擇,可他很難為自己辯解。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手指搭在琴絃上,清了清乾啞的喉嚨——
還沒出聲,凱瑟琳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的老繭磨得唐奇嘴唇稍癢,卻也掐滅剛剛抬升的音調。
姑娘澄澈的眸光,下意識掠過他的肩頭。
角落一張桌子旁,倚靠牆壁的長髮男人昏昏沉沉,但眉目犀利如蛇,似乎已經留意到了這頭。
她的語氣變得急促,輕聲說:
“如果你只是想填飽肚子,我會為你準備些麵包和水。
雨很大,你也可以去壁爐旁邊取暖,等它停歇了再離開。
但請不要再搗亂了。
你也不想再被趕出去,對吧?”
顯然,讓唐奇繼續唱下去,遠比為他提供一些吃食虧損更多。
但唐奇並不滿足於此。
他不能一直靠乞討為生,凱瑟琳也不會次次可憐他。
度過這個雨夜,他還是要風餐露宿。
所以他希望證明自己。
換取一份暫時的營生,再找一個遮風的住所。
穩定下來以後,才好為日後做打算。
可對方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執意要求下去就是平白討嫌。
他只能點點頭,彎腰感謝道:
“願金銀鋪灑在每一個好心人的前路。”
凱瑟琳怔愣一瞬,恍然發覺眼前的流浪漢,似乎沒有此前那麼木訥了:
“你如果之前就這麼會說話,他們也不會……”
話還沒說完,她見唐奇的身後有所動靜,連忙推搡著他的肩頭,低聲道,
“快走吧,別站在我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