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安比的昏迷不醒,使得一行人在返程的路上多花費了些時間。
但也算是趕在下一個天黑之前,返回了營地。
將馱馬重新交還給馬伕,踏入營地的中央篝火旁,唐奇發現老大衛還在拿著手中草叉,向那隻沒能死去的活屍連番戳刺。
“吼……吼……”
他一刻不敢停歇,生怕這隻嘴裡“咕嚕咕嚕”像是冒泡似的屍體,會突然恢復過來、掙脫束縛,在整個營地釀起什麼災禍。
唐奇估算,從離開營地開始,來回的時間至少五個多小時。
死靈法師手底下的殭屍就這麼耐活?
【不死韌性】,並不代表它就會一直活蹦亂跳。
這屬於一種機率問題。
取決於死靈法師的水平,與一定的運氣。
“這傢伙生前是不是點了【幸運】專長?”
唐奇也湊近了幾步,觀察起這具面目全非的傭兵屍體。
但是真要那麼幸運,也不至於死在歸途的路上。
碎石忍不住提議道:
“要不把這傢伙也帶去龍金城吧?總會有些變態的法師,願意為了研究,花些價錢買下這具死不了的屍體的。”
“請不要這麼做。”
只有在向團隊提出意見時,晨曦才會將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蝸,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靈魂飽受煎熬,心中的執念卻不允許他就這麼死去。”
她靜靜跪在了活屍的身邊,將右手輕輕地置於傭兵的胸口。
鋼盔遮覆著她不存在的頭顱,讓她真的宛如一位慈藹的騎士。
考慮到只剩下兩瓶【復原膠】,唐奇有心提醒晨曦,又遲遲沒能開口。
碎石拍了拍他的屁股,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嘟囔起來:
“知道我為什麼討厭這些神棍嗎?因為我本來還想說‘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們也不會變成這副鳥樣’的——
但是每當看到他們這副慈悲的樣子,又覺得不該說這些玩笑話。”
“你已經說了。”
“讓我憋著,還不如讓我去死!”
“回生術500金。”
“去你的。”
但晨曦似乎並沒有使用什麼神術。
她的周身沒有閃爍神聖的光暈,手臂也沒有焦灼的傷痕,那隻執拗的活屍卻又切實被安撫下來。四肢不再抽搐、嘴裡也不再發出磨牙的響聲。
“你做了什麼?”唐奇好奇問。
“我共鳴了他的靈魂。他還有想見的人。”
“是誰?”
“我只能感受到他的執念、情緒。一些具體的事宜,恐怕只有用【死者交談】才能辦到——但他的屍體已經被‘褻瀆’,轉化為了不死生物。”
晨曦搖了搖頭,如果這時摘下她的頭盔,應當能察覺出脖頸霧氣的匱乏,顯露著她的遺憾。
她靜默著將傭兵手腕上,一條紅線編織成的手繩取下:
“如果遇到那個人,我會將你的訊息帶去。
執拗的靈魂,請在長眠中安息。”
當她的悼詞結束,傭兵的屍體也不再抽搐,了卻了聲息。
一旁汗流浹背的老大衛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向唐奇問道:
“這位是……”
唐奇安撫道:
“一位聖武士。有她在,我們去往龍金城的路上,一定會更安全。”
實際上,如果是全盛狀態下的晨曦,唐奇都覺得他們不必再趕往龍金城。
回過頭去,抱住聖爹的大腿,再看著她一股腦端掉那支獸人的部落就好。
至於現在……
還是去龍金城更穩妥一些。
而【聖武士】的名號,本身就是金字招牌。
就像一直生活在星梅鎮的凱瑟琳,都能說出“說謊的聖武士”這種俚語。
不單單是老大衛,就是他身旁的林恩神父,乃至於其它處於驚慌、不敢歇息的鎮民們,似乎也將懸著的心思落地。
唐奇適時朗聲道:
“大家不必再擔驚受怕,我們已經安全了,前路也勢必更加坦蕩。
鑑於這次遇到了些突發狀況,我決定再多休整一段時間。
等到下次天亮之後,我們再行收拾行囊出發。
這段時間裡,會由這位聖武士為我們守夜。”
一路上已經交流過。
獲得新生的晨曦,由於脫離了尋常肉體的桎梏,反倒不必受制於疲勞。
除非環位用盡,神魂之火晦暗,否則她的靈魂便不需要休憩。
他的安撫,讓營地的氛圍也變得活躍了一些。
等到夜幕再度降臨,碎石不顧形象地撕咬著之前烤熟、如今已然變得冷硬的狼肉。
飢腸轆轆之下,他已經沒辦法顧及味道如何——
頻繁的使用戰技,會不斷消耗戰士的體力。
恢復活力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停的攝入肉類。
而唐奇則將那些還不算困頓的鎮民,漸漸圍聚在了篝火的周圍,炙烤著一些土豆作為宵夜,並用魯特琴的悠揚小調作為伴奏,為他們講述著此行的經過。
“今天能做個好夢了。”
沒過多久,碎石伸了個懶腰,就著甘甜的梅酒吞下最後一口狼肉,等搖搖晃晃地走回營帳,幾乎是在頃刻間睡去,打響了鼾聲。
老大衛連忙從醉態中清醒:
“哪打雷了?要避雨嗎?”
在一陣鬨笑聲中,唐奇注意到縮在營帳角落的陰影下,有些無所適從的梅拉德。
他忽然道:
“對了,我跟你們說到哪了?死靈法師逃走了對嗎。
但是你們也知道這片森林的詭譎,那些稀薄的迷霧擾亂著我們的感官,走著走著便分不清眼前的方向。
多虧了梅拉德少爺,他一個人走在最前面為我們帶路,在我們的隊伍停滯不前時,及時指明瞭方向。”
老大衛冷啐一口:
“走在最前面,怕不是想早點一個人逃走吧?”
顯然,並非是因為貴族的高傲,讓他不屑於與這些領民齊聚一堂。
而是這些目睹了貴族拋下領地,獨自逃難的平民,很難不去排斥這位高高在上的少爺。
唐奇搖了搖頭:
“沒人否認他過去所做的一些不太順眼的行徑。
那我們也不該否認,他為了保護營地所付出的一切。
人都是會成長的,更別說我們的少爺還沒有成年——
總好過他的父親,對吧?”
還記得烏拉桑導師曾在課堂上明確提到過,《讚美》這本著作中所沒有詳寫、卻十分有效的內容:
“想要博得一位貴族的好感,最好的辦法是詆譭與他不對付的另一位貴族。
踩一捧一,永遠是拉近你們雙方關係的良方。
但是千萬注意,在你試圖詆譭的同時,一定要保證附近沒有其他人、更沒有被記錄聲音。
最重要的是——
千萬別說是我教給你們的!”
由於梅爾領主的畜生深入人心。
反倒讓鎮民們對梅拉德的惡感,沒有那麼深刻——
畢竟少爺只是想一個人逃跑,還沒打算挑破他們的腳筋。
再加上這次的確是為營地付出了許多,短暫的沉默之後,林恩神父忽然向著營帳一旁蜷縮的小白豬走去,遞過一個烤土豆:
“梅拉德少爺,辛苦你了。”
他看得明白,唐奇主動挑起這個話題,顯然是想緩和貴族與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很重要。
雙方的主要矛盾,其實更多集中在胡斯總管身上。
而這些鎮民逃難至龍金城,卻不意味著要永遠留在那裡。
等到龍金城的軍隊剿滅獸人部落,他們說不定還要重返家鄉。
那畢竟是合法的貴族,鬧僵了,反倒是這些種地的平民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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