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起義、反抗的叛兵。
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而大多數領民的態度,其實都是迷茫、且模稜兩可的。
除了自己的生存問題之外,他們很難考慮到更多東西。
如今有了林恩神父率先帶頭,再怎麼遲鈍,也有人反應過來。
老大衛也向著愣神的梅拉德舉起手中的酒杯:
“少爺,我也不會說話,但是都在酒裡了!”
“如果不是找到了那個‘骷髏’,我們明天恐怕都要和那些傭兵一樣變成殭屍……”
“我還沒想著去見我奶奶呢!”
他們的學識,無法支撐自己說出更多諂媚的話,只能陳述事實。
“謝、謝謝。”
他顫著聲音,有些侷促地回答林恩神父,也沒能說出更多話來。
貴族的驕傲,註定無法讓他放下自尊,與這些泥腿打成一片。
只是瞧著手上那顆被手帕包裹的烤土豆,隔著扎手的布料,卻仍然傳遞著炙烤後的餘溫:
“這就是……‘英雄’?”
他說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有些燙。
卻好像燙到了心臟。
唐奇見狀,也不再過多的介入。
他從沒想著改變什麼社會制度,反抗貴族。
於他而言,星梅鎮不過是自己冒險的始發地。
雖然並不強求一切經歷,都能擁有一個美滿的結局。
卻也仍然希望在記錄這片土地的故事時,能寫下一個合適的尾聲。
眼下便已經足夠。
於是,他藉著魯特琴彈起輕柔的小調,帶領他們唱響悠揚的歌謠:
“借來今夜皎潔月光,如今我們歡聚一堂;
心中抱有未來迷惘,暫且忘掉卻也無妨。
即使遠離曾經家鄉,至少還能輕聲歌唱。
穿過森林邁過阻障,迎接未來帶去芬芳。”
簡單的歌聲,總能帶動他人的合唱。
音樂徘徊在營地的每個角落。
帶走了恐懼,驅散了驚慌。
等到人群漸漸散去,沉睡覆蓋深夜,唐奇也逐漸停下了琴聲。
他原本想著回到帳篷裡,可剛剛靠近,就看到實在不堪‘雷聲’煩擾,從帳篷匆匆跑出來的庫魯:
“庫魯、討厭、噪音!”
它一邊說著,一邊坐到篝火旁鑽研起了法術。
“庫魯,我看你琢磨這個法術已經好多天了,知道它的效用了麼?”
庫魯並不喜歡有人打擾自己專心學習。
但誰讓那個人是唐奇呢?
它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懸崖、摔、不死!”
雖然狗頭人的表達能力,仍然只侷限於詞語之間的拼湊,卻也足夠唐奇聽明白:
“【羽落術】麼?”
“rua!”
庫魯一邊點頭,一邊模仿著唐奇的通用語,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標註著音節。
它真的太愛學習了。
“看來那個冒險者的法術書裡,沒有太多傷害性質的法術。”
庫魯如今研習的,還是那個死去冒險者的法術書。
從僅有的【塑土術】、【冷凍射線】、【無聲幻影】,和還沒能掌握的【羽落術】來看,這位法師的鑽研方向應當是偏向功能性。
而這也是沒有大規模殺傷法術之前,法師所應該具備的。
尤其是在目前的團隊裡,晨曦與碎石的攻堅能力都已不俗。
作為法師學徒,鑽研一些功能性法術,輔助他們更好的作戰,的確是一個更明智的選擇。
“加把勁,我們手頭上有三本法術書,足夠你琢磨很久了。”唐奇適當鼓勵道。
“rua!”
不再打擾熱愛學習的狗頭人,他轉而對那間悶雷湧動的帳篷望而卻步:
“媽的,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沉默術】?”
在外面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走進去傾聽鼾聲的興致。
他忽然想起什麼,就要匆匆轉頭,走到不遠處的另一間帳篷外。
路上,卻被遮蓋地嚴嚴實實的晨曦攔下。
“怎麼了?”唐奇好奇問道。
“沒有,只是吾——咳咳,我消解了一位逝者的執念。”
唐奇眨了眨眼:
“是的,你做的很好……”
“沒事了。”
唐奇看不到她頭盔下的黑霧,只是看她離去的步伐,似乎有些……
雀躍?
等等,她不會是來找誇誇的吧?
後知後覺的唐奇,又想起聖殿時的“稱頌我”,險些沒笑出聲。
而即將抵達兩個姑娘的住處,他不好直接掀簾而入,便在門外大聲問道:
“咳咳,我是唐奇,方便打擾麼?”
營帳裡傳來凱瑟琳的回答:
“請稍等一下。”
隨後,耳邊響起一些細細簌簌的動靜,只不過被碎石的鼾聲掩蓋,讓唐奇沒辦法聽出更多聲音。
等了半晌,凱瑟琳率先掀起了門簾,唐奇這才發現她只穿了一件樸素的灰白亞麻睡裙。
這只是一件普通的睡衣,吊帶款式,質感也顯得粗糙,不隨體。
如果不是凱瑟琳身材有致,只怕會顯得比較臃腫。
但再怎麼普通的樣式,放到凱瑟琳的身上,似乎便能煥發出別樣的美感,讓人忽視它本身的缺點——
尤其是那擋不住深淵的領口。
唐奇雖然沒有刻意避諱目光,但也不好一直盯著不放,便直視凱瑟琳困惑的眼眸,問道:
“我是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你說什麼?”
唐奇放大了分貝:
“我說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不,當然沒有。”
凱瑟琳連連擺手,大聲回應,
“我剛才是在為安比擦身體,所以耽誤了些時間。”
“什麼身體?”
“我在為安比擦身體——算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好!”
唐奇恨不得把碎石的嘴給堵上。
但是唯恐這位身經百戰的矮人,在睡夢中也時刻警惕危險,譬如在靠近時一腳將他踹飛……
他還是選擇了退讓原則:
“那我們去哪裡?”
“河邊吧?”
凱瑟琳大聲問道,
“我剛好想要清洗一下身體,但是害怕會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