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說淑寶已經替他想到這一層了嗎?誰說淑寶冷漠無情,不會關心人的?
似乎察覺到了某人的目光,厲元淑補充道:“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不想讓你實力不濟,丟本宮的人。”
“好嘞。臣肯定讓娘娘臉上有光。”何書墨笑嘻嘻的。
厲元淑瞥了某人一眼,重新看向前方,道:“念一章三國。”
“啊?”
“本宮讓你念一章三國。”
“哦,臣其實……”
何書墨從懷裡掏出昨晚寫的小說稿紙,道:“全寫在紙上了。”
厲元淑掃了眼稿紙上狗爬似的字跡,登時閉上鳳眸,不想再看一眼。某人長得明明不差,怎麼字跡偏偏如此醜陋?
“念。本宮不想看。”
“哦。”
何書墨拗不過淑寶,淑寶讓念就唸吧。這樣至少還能多陪她一會兒。
……
次日,丞相府。
後院,池塘邊。
禮部尚書沈清巖和大楚丞相魏淳,一人一根魚竿,一人一把椅子,靜靜垂釣。
沈清巖笑道:“丞相,你一個月前,安排城外農莊給老夫府上送菜,這一個月來,可把老夫臉都吃綠了。”
魏淳微微一笑,道:“沈前輩一把年紀了,吃些清淡的,養生。”
沈清巖繼續笑道:“以丞相的作風,只怕不單是勸老夫養生這麼簡單吧?”
“也沒做什麼,借您的身份,打窩,釣魚。”
“魚釣上來沒有?”
“釣上來了,但是沒抓住,跑了。”
“這倒是有些可惜,不過打窩這麼久,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魏淳笑了笑,道:“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裡啊,咱們這釣魚,也得一心多用。沒有魚,抓幾隻螃蟹也是好的。只是這螃蟹不被驅著趕著,它自己不會往岸上爬。”
此時,丞相府管家匆匆來報。
“老爺,這……”
“不用避著沈前輩。”
“是。老爺,貴妃娘娘傳召,請陶止鶴入宮了。”
魏淳聽到這句話,仍然穩坐泰山,手裡的釣竿晃都沒晃。
“幾時傳召的?”
“剛傳,內官這會估計還沒到陶府。”
“那不急,我再陪沈前輩多釣一會兒。”
管家告退後,沈清巖面露意外:“丞相,陶止鶴不是已經病退了嗎?你準備動楚帝舊臣那幫人了?”
“試一試吧。妖妃這段時間動作頻發,咱們不好光看著,不動彈,您說是吧?”
“有理。”
……
玉霄宮,養心殿。
匆匆趕來面見貴妃的陶止鶴,看到的不是那個令他心生畏懼的倩影,而是悠閒喝茶的何書墨。
“怎麼是你,娘娘呢?”
“娘娘日理萬機,沒工夫陪你假裝爭執,消耗時間。老院長坐吧,在這屋裡歇一會兒,等下還得出去演戲給魏淳看呢。”
陶止鶴現在有種被娘娘捏住把柄,不如狗的感覺。
之前他在城郊,娘娘尚且願意親自去見。
現在他人就在玉霄宮裡,結果娘娘甚至懶得理他了。
陶止鶴莫約歇了半個時辰,何書墨便道:“老院長,差不多了。不過臨走之前,我得檢查一下,您能不能演出那種被羞辱的感覺。”
陶止鶴皺眉:“什麼是被羞辱的感覺?”
“就是你與娘娘商談內鬼之事,但是卻被娘娘構陷,汙衊,你心中不服氣但打不過,鬱鬱不平的感覺。”
陶止鶴稍加醞釀,但怎麼都不得勁。畢竟他當了半輩子鑑查院院長,三品的武道修為同樣超乎常人,誰敢讓他鬱鬱不平?
何書墨關心道:“老院長你行不行?莫要讓魏淳看出破綻。”
陶止鶴道:“哪有這麼容易?”
何書墨想了想,道:“實在不行,晚輩幫你一把。”
何書墨說完,當即抬起手,一巴掌朝陶止鶴臉上扇了過去。
晚輩打長輩,是為無禮!
陶止鶴堂堂三品,豈會站著挨何書墨的打?
他真氣流轉,渾身肌肉下意識做出反應。但沒想到,一聲空靈雅音,驟然在他耳邊炸響。
“別動。”
隨著這道聲音出現的,是貴妃娘娘遠遠投送而來的龐大威勢。
陶止鶴心中剛生出一絲反抗的心思,便頓時被貴妃娘娘如山呼海嘯般的威勢呵滅。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徹在養心殿中。
何書墨手掌微疼,道:“陶前輩,你現在有感覺了嗎?”
陶止鶴被一巴掌羞辱過後,心中極為不服。娘娘打他,他沒脾氣,但這何書墨憑什麼打他?這小子不就是仗著娘娘的威儀,在他面前狐假虎威嗎?
“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
何書墨忙道:“老院長保持住啊,一會兒有氣別憋著,留著對魏淳撒!”
……
皇城大門,一輛頗為低調的馬車緩緩停下。
魏淳信步走下馬車,徑直往皇城內走去。
皇城守衛臉上堆著微笑,客氣道:“丞相大人,麻煩您出示一下通行令。”
魏淳從腰上取出一塊令牌,遞到皇城守衛面前。
守衛不敢細看,生怕耽誤丞相時間,匆匆掃了一眼,莫約是那麼回事,便連忙招呼開門,放魏淳進宮。
空蕩的皇城之中,魏淳大步流星。他手中的通行令乃是早年間楚帝所賜,後來楚帝修道,興許是忘了令牌的事情,便沒有收回此令,他從此得以出入皇城。
不過楚帝修道,貴妃在後宮,通行令進不去後宮。
魏淳即便手持令牌,也僅有太醫院可去。
皇城中庭,通往後宮的大道上,魏淳驟然止步,靜靜等候。
不一會兒,一位個頭不高,但腰背筆直的老者氣勢洶洶地走來。
“陶院長。”
“魏相?你這是?”
陶止鶴看到魏淳,氣勢消散許多。
魏淳笑而解釋:“昨日難眠,想著找太醫開幾副安眠的方子,不曾想迷了路,遇到了陶院長。”
陶止鶴也不戳破,而是按照何書墨的法子,撒氣道:“魏相,你來得正好。娘娘太不講理了!你是書院出身,最會講道理。隨我去,與她理論!”
陶止鶴抓住魏淳的手臂,便把他往後宮裡拽。
魏淳自然不可能踏足後宮一步。
依楚律,沒有“皇后”傳召擅闖後宮者,可斬。
“老院長冷靜一下,你這是成心害我性命啊。”
陶止鶴“冷靜”下來道:“魏相勿怪,老夫這是一時急昏了頭腦。勿怪,勿怪。”
魏淳關心道:“陶院長既然隱退,與她又有何矛盾?”
陶止鶴欲言又止,道:“出去說。”
皇城外,丞相府馬車中,陶止鶴這才道:“老夫有此一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啊丞相。”
魏淳“意外”道:“莫不是因為,那日福光寺的事情?”
“正是!”
“以院長的才能,還能留有證據,讓那妖妃抓住?”
陶止鶴急道:“就是沒有證據,老夫才如此生氣。娘娘雖然位高權重,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女人!她沒有證據,硬要給老夫治罪,否則便要老夫歸降,聽她差遣,簡直胡攪蠻纏!”
魏淳安靜聽完,以一個老友的身份,勸道:“妖妃一向如此,陶院長之前難道還對她心存幻想嗎?”
陶止鶴不說話,一副被人戳中痛處的樣子。
魏淳再道:“陶院長準備如何應對?”
陶止鶴仍不說話。因為他一個隱退的鑑查院院長,根本沒法應對娘娘,唯一的方式就是投靠魏淳。但何書墨多設計了一道“苦肉計”,因此他現在只能保持沉默。而且何書墨認為,說多錯多,不如不說話,讓魏淳腦補。
魏淳瞧著陶止鶴的模樣,心中已有思量。
他估計陶止鶴現在多半有所動搖,但礙於楚帝舊臣的身份,以及他一把年紀的老面子,不好直接開口。
等魚上鉤者,不需要技巧,只需要耐心。
魏淳不慌不忙,道:“你我多年神交,我魏淳是惜才之人,這點院長想必比旁人更加清楚。相府大門,隨時向陶老兄敞開。”
陶止鶴看了魏淳一眼,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老爺,到相府了。”窗外小廝道。
魏淳理了理衣衫,吩咐道:“爾等送陶院長回府。陶兄,保重。”
“丞相,老夫告辭了。”
……
御廷司中。
何書墨手拿一迭名單,犯了選擇困難症。
謝晚棠雖然在處理御廷司的常務工作,但她的注意力,始終在哥哥身上。
眼見哥哥苦惱,不由得心裡同樣感到難受。
“哥,你想什麼呢。兩條眉毛都擰成一條了。”
何書墨頭疼道:“御廷司人人都想跟我去衛尉寺,但初期的衛尉寺沒那麼多名額。”
“抽籤?”
“不太行,抽籤是下策,會打消積極性。”
“那,比武呢?”
“中策,有積極性,但是衛尉寺最重要的是忠心,這個靠拳頭可比不出來。”
“那……”
接連兩條建議被否,謝家小女郎現在也沒主意了。
何書墨摸著下巴,琢磨道:“其實所謂‘忠誠’的要點,是要對娘娘本人忠誠,或者對我忠誠。得想辦法給他們出一道題,測測他們到底是忠誠於‘楚帝’,還是忠誠於‘我’或者‘娘娘’。”
對於忠誠於“楚帝”的同僚,何書墨並不認為他們做錯了什麼。
畢竟項氏掌權七八百年,項氏天子的觀念深入人心。
忠誠於楚帝才是“正統”的,和“對的”。
對於“正統派”,何書墨只能請他們再回去想想,畢竟他改革衛尉寺的目的,是組建“貴妃私兵”。
他肯定要優先啟用“忠誠娘娘本人”的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