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你,凱特先生,”莉娜的目光轉向他,變得審視而深邃,“霍恩大巫師想見你。”
常青壁壘的核心區域並非位於塔頂,而是深入地底。凱特跟隨莉娜,沿著盤旋向下的、由巨大樹根自然形成的階梯,走入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
這裡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穹頂由無數粗壯無比、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巨大樹根交織而成,如同倒懸的森林。
中央,一株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龐大的古樹靜靜矗立,它的樹幹呈現出溫潤如玉的質感,流淌著如同星河般的翠綠光點——這就是壁壘的守護古樹,也是生命源泉的核心。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到化不開的生命氣息,純淨、古老、浩瀚,讓凱特右臂的噬血藤紋路都發出舒適的輕微嗡鳴,貪婪地吸收著逸散的能量。
古樹下,站著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位鬚髮皆白、面容慈和卻眼神彷彿能洞穿靈魂的老者。
他身著樸素的亞麻長袍,手中拄著一根纏繞著嫩綠藤蔓的木杖,周身散發著與古樹同源的、溫和卻深不可測的氣息一一霍恩大巫師,生命之手在蒼白林地地區的最高負責人。
他左側是一位面容嚴肅、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男性巫師,袍子上繡著代表高階治療與淨化專精的複雜葉脈徽記一一格倫巫師,壁壘的首席治療師與生命系法術大師。
右側則是一位氣質清冷、目光如同精密儀器的女性巫師,她的長袍上點綴著細小的齒輪與符文,手中懸浮著一個不斷變化結構的水晶模型一一伊芙琳巫師,壁壘的魔像構造與能量系統大師。
“歡迎來到根蔓大廳,凱特先生。”霍恩大巫師的聲音溫和,如同古樹的低語,直接撫慰著心靈,讓凱特因緊張而繃緊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許。
“感謝生命之手的收留,霍恩大巫師。”凱特恭敬行禮,姿態不卑不亢。
“艾拉是我們失落的孩子,帶她回來,你做得很好。”霍恩的目光落在凱特身上,那溫和的視線彷彿能穿透皮肉,直視他右臂的噬血藤和意識深處的本源之種。
“莉娜已經彙報了你們的情況。荊棘園的逃亡者,融合了噬血藤核心碎片,擁有奇特的植物掌控與解析天賦……還有艾拉體內那棘手的深淵蝕鐵真菌。你的經歷,堪稱傳奇。”
“僥倖而已。”凱特謹慎地回答。
“僥倖?”格倫巫師冷冷開口,鷹隼般的目光鎖定凱特右臂,“噬血藤是荊棘園標誌性的兇戾魔植,融合其核心碎片還能保持理智,甚至能吞噬死靈寒霜……這絕非僥倖。
你體內的共生體狀態極其特殊,能量層級已逼近四級巫師學徒的臨界點。在這充滿生命能量的環境下,它就像一顆被投入沃土的種子,隨時可能破土而出,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他的話語直指核心,帶著治療師特有的敏銳和一絲對異常的本能警惕。
伊芙琳巫師的水晶模型快速旋轉,投射出複雜的能量流圖譜,其中清晰地勾勒出凱特右臂噬血藤的能量輪廓,並與壁壘的生命能量場進行互動模擬。
“能量相容性分析……噬血藤生命本質與壁壘生命場存在潛在衝突點。當前壓制效果依賴於環境能級優勢。個體能量突破臨界點或遭遇高強度刺激時,失控風險預估:47.3%。”她的聲音毫無感情,如同宣讀實驗報告。
霍恩大巫師微微抬手,示意格倫和伊芙琳稍安勿躁。
他看向凱特,目光依舊溫和,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洞察力:“凱特先生,不必緊張。生命之手信奉生命與秩序的平衡,不會因力量來源而輕易否定一個靈魂。我們看到了你為救助艾拉所付出的努力和承受的風險。你的特殊天賦,更是對抗黑暗、解析腐化的珍貴力量。”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凝重:“但坦誠是合作的基礎。你體內的噬血藤,是巨大的力量,也是巨大的隱患。它源自荊棘園的黑暗培育,其本質中的嗜血與掠奪性,與我們的道路存在根本差異。我們不會像荊棘園那樣將你視為工具或威脅,但我們需要確保這份力量不會失控,不會危及壁壘的安寧,不會將艾拉推向更危險的境地。”
“我們需要對你,以及你體內的共生體,進行更深入的觀察、評估和必要的……引導。”
霍恩的聲音帶著一種長者般的包容,卻也蘊含著組織的原則,“在此期間,你將獲得壁壘的庇護,可以使用基礎的修煉資源,但活動範圍將暫時限定在指定的安全區域。我們會安排格倫巫師協助你穩定共生體狀態,伊芙琳巫師則會對你的植物控制和解析天賦進行無害化的基礎研究,以期找到更安全的共生體控制方案。
同時,我們也需要你儘可能詳細地提供關於荊棘園、薇薇安、以及你自身融合過程的一切資訊。這不僅關乎你的安全,也關乎艾拉的救治,更關乎我們對抗荊棘園黑暗侵蝕的整體戰略。”
凱特的心沉了下去,又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複雜。生命之手的庇護並非無條件的收留,而是帶著審視、研究、控制的觀察期。
他們看到了他的價值,但也忌憚著他體內的“黑暗種子”。
他抬起頭,迎向霍恩大巫師深邃的目光:“我明白。我願意接受觀察和引導,並全力配合提供我所知的一切資訊。我只有一個請求一一請務必救艾拉。”
霍恩大巫師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這是自然。艾拉是我們的家人。去吧,莉娜會為你安排住處。記住,常青壁壘是庇護之地,但秩序與平衡,是我們存續的根基。”
凱特在莉娜的帶領下離開根蔓大廳。當他踏出那扇由巨大樹根盤繞而成的拱門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守護古樹一根垂落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氣根,似乎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避開了他右臂的方向。
而在淨生之室內,昏迷的艾拉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覆蓋在她左臂的淨化光繭表面,一絲極其細微、近乎無法察覺的暗金色紋路,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純淨的翠綠光芒中一閃而逝。
她機械義眼底層,一串被深淵真菌和死靈寒霜雙重封鎖的、源自荊棘園核心實驗室的加密資料流,在壁壘強大生命能量的衝擊下,似乎……鬆動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