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多少有些不歡而散,當然,說是不歡而散或許有些誇張了。但讓範純仁等一眾老臣感受到官家的鋒芒倒是真的,讓他們心情有些鬱結也是真的,太皇太后有些不習慣更是真的。
畢竟臨朝聽政以來,朝中大小事都是她和中書省、樞密院做決斷,已經成了慣例。
這時候少年官家跳出來說你們不能這麼做,很突兀,但這舉動又完全合情合理合法,你不習慣似乎也只能自己克服。
誰讓他是天子是官家,而且眼見著是已經長大了。
高太后懷著複雜的心情贊同了官家,下令樞密院要把此次都監李儀越境戰鬥的前因後果查清楚,至於如何處理就等調查出結果再做賞罰。
朝會後,侍讀學士蘇軾整理好朝會記錄還沒來得及跟上年輕的官家就被太后身邊的劉押班請到了寶慈宮。
寶慈宮在大內,也就是皇城的內宅是皇家女眷居住和生活的地方,通常朝廷的官員是不被允許進入的,高太后垂簾聽政以來接見大臣一般都在文德殿。
先帝神宗在位,文德殿就是召見親近的顧問與大臣地方。
蘇軾有點疑惑,高太后為何一反常態要在內宮召見他。
寶慈宮所處的位置要穿過整個前殿,還要再往裡去,和朝會的垂拱殿頗有點距離。
“劉押班,太皇太后每天也是這麼步行上朝嗎?”蘇軾走在深宮間的甬道上問道。
劉押班是服侍太皇太后多年的老太監,英宗朝入宮,神宗朝時漸漸成了當時晉升為太后的高滔滔的親信之人。
“怎麼不是呢?太皇太后素來節儉又體恤我們這些下屬,就是年逾甲子也不坐軟轎,任是風吹雨打也要步行上朝。”
蘇軾微微頷首,對高太后愈發的敬重了,在先帝神宗朝時就有耳聞說神宗想為她修建一座更大的宮殿,但高太后以久住寶慈宮不想搬遷為由拒絕了,還勸神宗不要大興土木,當以身作則推行節儉。
終於,兩人穿過重重宮殿來到了寶慈宮。
高太后在退朝後不過比蘇軾他們多離開了半刻鐘,這會也是剛到不久,她示意蘇軾不必拘束,不用在乎什麼禮節,隨意就坐。
寶慈宮的裝飾很素,甚至說得上陳舊,所有桌椅、文案、燭臺都有不少年份了,儘管侍從和宮女們收拾的很整潔,可文案上的裂痕和燭臺上擦不淨的銅綠都是歲月的痕跡。
“不知太皇太后召臣來所為何事?”蘇軾感慨高太后果然是廉潔奉公之餘,對於她為何要在此地召見自己這個外臣索性也就直接開口詢問。
高太后沉吟片刻,反而問道:“官家大病之後,你侍讀官家已有七八天,對官家前後的變化有什麼看法?”
蘇軾猜到多半與官家在朝會的表現有關,但他在官家大病前接觸不多,若說有什麼變化,他可能總結的並不準確。
“似乎更加聰慧,更加努力了。”
他本想加上更加老成,可用老成形容官家似乎不太合適。
“僅僅是這些嗎?”高太后追問。
蘇軾躊躇了一下,他知道高太后要問的是什麼,官家病前對於垂簾聽政的高太后和執政的中書省樞密院等重臣頗有微詞,有傳言說官家甚至說朝會他只能看到一眾大臣的背影和屁股,這不滿情緒已經溢於言表了。
還有一種說法,說官家因為這些的緣故,對於“王黨”反而頗有好感,大有親政之後要推行新政的架勢。
但是在大病之後一切都變了,官家對太后反而更親近,他本身對朝堂的新舊黨爭也殊無興趣,一頭扎進史籍,另外也開始研究周邊遊牧民族。
蘇學士很難判斷這是不是官家迫於太后威勢,選擇隱忍而韜光養晦,等待有利時機再一朝發難。
只是這些涉及她們祖孫間的皇家內事,他一個外臣適合攤開來說嗎?
“蘇學士不必忌諱,老身對於烏臺詩案這種事也是極反對的。”高太后看出蘇軾的顧慮,索性直言。
烏臺詩案發生在神宗朝,可謂是蘇軾一生的最大拐點。
所謂烏臺也就是御史臺,據《漢書·薛宣朱博傳》記載,御史臺中有柏樹,野烏鴉數千棲居其上,故稱御史臺為“烏臺”,亦稱“柏臺”。
元豐二年(1079年),時任御史的何正臣等人上表彈劾蘇軾,奏蘇軾到知湖州就任後謝恩的上表中,用語暗藏譏刺朝政,然後就牽連出大量蘇軾詩文為證。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