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害怕自己老喜歡玩泥巴的小兒子弄髒了貴客的衣服,想接過小兒子,不料這小兒子嫌棄王良平時太兇,反而扭頭趴在趙煦胸口。
“無妨,殿下很喜歡小孩子。”蘇軾勸解王良,“你就跟殿下說說情況吧!”
王良一粗人甚至沒注意或者注意了也不甚瞭解殿下這稱謂的特殊性,只是訕訕縮回了手。
“俺這邊就是不好不壞吧!豐年大家都能吃飽,荒年府衙賑濟糧撥下來也餓不死人。”
趙煦點了點,他相信這些大體是實話,村落附近都是開闊地,並不是貧瘠山地,正常情況養育一家幾口人沒有問題。
真遇到荒年,距離河南府不遠,這裡又是皇陵周邊,賑濟糧應該也沒問題。
他本想問一下,熙寧和元豐年間新政施行的情況,但這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自己這些人又冒充的河南府的官員,他們未必敢說,說了也未必是實話。
只能說蘇軾雖善於與民打交道,倉促之下還是想得淺了。
趙煦又大概問了些百姓如何過冬,明年開春要播散的糧食種子夠不夠,附近水利設施如何等問題。
得到的答覆都是還過得去
不一時,王良的妻子端著飯菜上來了,除了大餅、饅頭、雞蛋,還有兩大碗雞肉,顯然是殺了自家餵養的雞。
“王保長你這過於豐盛了,我們就是來吃個便飯。”趙煦示意周啟給錢,但沒有太過客氣,先拿起了筷子。
周啟拿出了一串銅錢塞到王良手裡,大概有半貫,王良哪裡敢要一直推遲。
“官家說我大宋在職官員不能私取百姓一粒米、一文錢,你不收,我回了京要被處罰的。”趙煦放下懷裡的孩子,鄭重其事的說道。
“可這太多了。”王良忐忑不安的收下,心裡還在想著怎麼再給這些貴人們加加餐。
“王保長你別老站著,也坐下。我此番去京師,跟上官述職那也是要了解百姓疾苦的。你們要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一說,也許上達天聽也不一定呢!”趙煦想盡量拉近兩人之間的身份鴻溝。
王保長聞言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什麼。
裡屋的妻子姓張,是村裡西頭張家的女兒,張氏往外走了兩步,可也終究沒有走出來。
“你們莫要怕,真有什麼困難,什麼疾苦,儘管說出來。我乃是包拯包龍圖後人,若是我現在能解決,必然會幫你們料理了,若是我職權不夠,也請放心。”趙煦放下筷子,向汴梁城方向拱手,“我以包龍圖的清譽為誓,到京師必然會幫你們上達天聽,讓官家懲辦了惡人。”
這番話說的正義凜然。
王良就是再孤陋寡聞,那也知曉包拯包龍圖的大名,正猶猶豫豫要說出來,裡屋的張氏卻出屋直接跪在趙煦面前。
“官人有所不知……”
唐宋時稱有官職的人都可叫官人。
王良瞪了一眼張氏,張氏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趙煦和蘇軾對望一眼,意識到事情可能有點不簡單了。
“王保長,你這廝有什麼冤情儘管陳述,上官已經說的這般明白了,你信不過我,難不成還信不過包龍圖後人的身份?”蘇軾訓斥王良一番,又對張氏說道:“你夫君糊塗,你放心大膽說出來,你們若是真有冤屈,上官必能給你伸張正義。”
張氏看一眼蘇軾,又看一眼趙煦,前者博帶高冠,儀態不俗,文士高人莫過如此。後者少年英武,雄姿勃發,想來王侯之威儀,也就是這樣了。
如果遇到這等官人還不說,那冤屈也就真無處訴說了。
“官人,家兄因青苗法案被人坑害,不但田畝盡失,妻離子散,腿還被人打斷臥病在床,眼見是活不了了。”說罷張氏拜倒在地痛哭失聲。
趙煦聞言,頓時眉頭緊皺,神宗皇帝駕崩後,太皇太后臨朝聽政,舊黨上臺,隨即就廢除了青苗法。
怎麼在這永安縣境內還有人用青苗法殘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