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不常出宮,我等臣子也不該以路邊攤招待,我們不如去樊樓如何?”蘇轍小聲對趙煦說道。
趙煦環視左右,大道小巷行人如織,從各處傳來的爆竹聲攤販叫賣聲食客談天說地聲分外熱鬧,端的是人間煙火氣的極致了,這環境他是喜歡的,無所謂路邊攤或者馳名東京的酒樓。
但孟皇后的感受他也不得不考慮,她甚少出宮本就擔心被人認出來,在這裡不免會有些不自在。
“那就依蘇右丞所言,去樊樓吧!”
於是,一行十多人付過餐費,過了小巷然後沿御街向樊樓。
樊樓始建於真宗年間,又名白礬樓是東京汴梁城最負盛名的酒樓。後世《東京夢華錄》有記載說樊樓三層相高、五樓相向、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是汴梁盛景之一。
他們一行人走近了發現時值上元佳節,樊樓的花燈燭火確實稱得上燭光爍爍,繁燈綴天,尤其是五色燈火倒映入一旁的汴河河水之中,猶如銀河倒懸。
眾人嘖嘖稱讚之餘,在蘇轍的引領下進入樊樓,想來由於官場應酬的原因,酒樓掌櫃對本朝相公很是熟悉,立刻安排了最好的雅間。
不過他們此來本不是吃飯,只是讓店家上了幾樣招牌菜,便依次坐定。
禮節性的寒暄和問候之後,蘇轍從蘇軾那裡沒有得到答案,這時萌生出直接問趙煦的想法,“官家,臣有一事不問如鯁在喉,官家可否給老臣個答案。”
趙煦如何不曉得他想問的一定是如何安置呂惠卿,“無妨,你問便是。”
果然,蘇轍略一猶豫就問道:“官家帶呂相公回京,莫不是想讓其出任宰執?”
趙煦緩緩搖頭,說道:“呂相公我另有安排,蘇右丞就是因此事如鯁在喉,寢食難安的嗎?”
“呂相公行事激進,臣是擔心他做了宰相恐造成朝政一時動盪,官家若是初掌朝政,還是應當以穩妥為首要之事。”蘇轍行事坦蕩,也不怕趙煦以為他在貪戀權位,如實相告。
趙煦微微頷首,卻不再提宰執是否要更換的事,而是問蘇轍,“蘇右丞覺得我欲整頓地方吏治和禁軍貪腐的弊端,從河東路開始如何?”
蘇轍略想了一會答道:“河東路是防禦契丹人南下的重要防區,官家可曾想過如果因此造成地方動盪或軍中互相包庇不配合,該如何辦?”
“令兄出使遼國臨潢府的事你現在應當是知道了詳情,之所以準備選在河東路,就是在確定雙邊關係穩定的前提下。如果沒有北方的顧慮,只是麟州府州附近的党項人的話,便是真有什麼動盪或者不配合,應該也是可以應付的吧!”
趙煦看似在說什麼河東路,其實也暗示了呂惠卿的去處。
如今河東路經略安撫使韓縝年事已高又在任上將滿三年,韓縝回到京城無論是致仕還是安排他職,這個地方帥臣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以呂相公的才幹,出任地方使相當然是絕對夠用的,但是如果讓他負責整頓地方吏治和禁軍貪腐的事,只怕會不太好收場。”蘇轍聽到官家不打算把呂惠卿安排在中樞自然是鬆了一口氣,但他覺得呂惠卿作風大膽激進,做這類工作不太適合。
“既然都涉及到地方官吏和禁軍將官行不法之事,還指望能好好收場嗎?”趙煦起身看了一眼窗外,負手道:“我就是要借呂相公雷厲風行的做派,把這件事辦沸沸揚揚聲勢浩大,只有這樣其他的地方官吏才能引以為戒,起到震懾的效果。”
“若是如此的話,那臣覺得這事恐怕還真是非呂相公莫屬。”蘇轍沒再提出異議。
原因是這些天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思想上的轉變,那就是如果真如他的兄長几個月前所說大宋地方吏治不堪,很多很多百姓其實十分困苦,那何妨跟著官家試試看,到底能不能摸索出一條至少比循序守舊要好出不少的路來。
“除了呂相公之外,我還準備提拔种師中為鄜延路經略安撫使,這事還需要蘇右丞在節後的朝會上配合一番。”趙煦今晚本來只是出來閒逛,沒想著要議論什麼國事,這會遇到蘇家兄弟,倒是省去了明後兩天召他們進宮議事的功夫。
“這事官家不妨找一下王相公,他這幾個月不知是哪裡開了竅,唯官家馬首是瞻,再加上他這事也就沒什麼阻力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蘇軾這時候插了一嘴,王巖叟的表現他都是從蘇轍哪裡聽來的。
趙煦聞言不由輕輕搖了搖頭,這王巖叟揣摩他人心思是一把好手,可惜樞密院本該是軍事機構,是要靠軍略才能主政的,王巖叟根本不適合。
不過眼下要改制這種畸形的官職顯然為時尚早,王巖叟還是要好好用的。
“那蘇學士你出任開封知府如何?”他話鋒一轉說到了蘇軾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