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莉婭的目光立刻被那懸浮的光字攫住。
她下意識地湊近一步，眯起眼，逐字逐句地掃過那些散發著不祥意味的條款：
●使用者明確知曉並自願承擔使用該驅動模組可能引發的一切不可預測風險，包括但不限於：生理機能紊亂、神經損傷、器官衰竭、精神崩潰、肢體異變、死亡等等。
●若使用者在使用過程中發生意外身亡，視為其私自購買、安裝、使用非部門認證驅動之行為，且死亡報告上宣告，該驅動來源自【救世軍】、【群星會】、【北極聯合軍】等反叛組織竊取後非法售出。
●使用者承諾，其個人行為與部門無關，一切後果，生死自負。部門將嚴格依照內部《技術安全違規管理條例》進行處理，拒絕提供任何形式的撫卹、補貼及後續家屬關懷政策。
【高風險非標驅動試用程式申請人簽字：待簽字】
【高風險非標驅動試用程式監督人簽字：D9B2區守夜人6隊季光耀/D9B2區裁決司4組2隊洪美琳】
【注：該實驗方案的啟動，至少二個不同部門的隊長級人員簽字負責，對下不對上，最終解釋權歸天文會所有】
——
“這……”胥莉婭頓時瞪大了眼球。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扎進她的眼底，讓她的呼吸窒住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天文會內部，居然有這種允許“非法使用升格驅動”的暗中條款？
這根本不是什麼協議，根本就是一張被部門徹底撇清關係的免責宣告嘛！
她猛地抬起頭，死死釘在季光耀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
然而季光耀卻裝作不經意的，抬起頭看隧道里的天花板：“不用看我，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你們。簽完字，升格驅動帶走，咒印我帶你們去領取，想什麼時候用都可以，不用也可以。其實說來有趣，這一份咒印剛好還得從雜物科那邊走。”
“我……”
明明寒窗苦讀多年，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眼前，可胥莉婭覺得無比燙手。
而且她很想罵娘。
誰說沒人逼我了？
明明是餘束逼我的！
就在這時，餘束那恍然大悟、平靜漠然到近乎有點兒歡呼的聲音從胥莉婭身側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怎麼籤，按手印還是？”
餘束走到了懸浮檔案旁邊，視線快速掃過那些條款。
“手印，你們的檔案都有註冊的。”季光耀說著，一個同樣光質化的白色圓形按板在檔案上彈出。
餘束把拇指按上去印了一下，便有一陣刺激的電擊從手指上閃過，
接著他就看到懸浮檔案投射的簽名區域上方，自己的指紋先是一閃而過，然而出現了一張他初試考試證件上的照片，並且也跟著暗裡下去。
原本“申請人簽名”的空白光幕上方，出現了他的資訊：D9B2區第126屆初試不合格·餘束。
胥莉婭在旁邊看了，卻有些不情不願得說：“喂，餘束，這個簽了的話，是不是死了白死，連個死後的撫卹金補貼都沒有了？”
餘束聽了微微側過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說：“你不是知道我是孤兒麼？”
“我……”胥莉婭直接就無語了。
這是孤兒不孤兒的問題嗎？是這檔案明顯問題很大啊，這後面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內幕啊！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對方如此無所謂的態度，胥莉婭心中居然莫名其妙有點心疼他。
“孤兒”兩個字雖然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之力砸在胥莉婭的心上，讓她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只剩下一種巨大的、無措的空茫。
然後就聽見餘束說：“愣著幹嘛，你也籤的。”
“……媽的畜牲。你沒有家人，我可有的啊嗚嗚~”
那種心疼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胥莉婭是真不想籤，但是事到如今由不得她，只得委屈巴巴照做了，心中卻想，還好我們不一樣~
同樣的操作後，她的指紋、照片也相繼浮現，並且最終化作一串簡單的資訊。
“可以了吧？”餘束問。
“嗯。”季光耀再次操作螢幕。
“好了，等下我會安排人送你們去雜物科，領一份咒印。”
“我們區裡負責這事兒的大爺，姓白，叫白三響，他脾氣不大好，你們記得去的時候放尊重些。”
季光耀輕輕咳嗽一聲，本來明明很嚴肅的臉，不知為何多了幾分賊眉鼠眼的感覺。
“好。長官，那這就完事了？”餘束問。
“你先活下來再說吧，每年得死不少人。”季光耀說。
“那謝謝長官。”餘束誠懇道。
“不用謝我，這算不了什麼，一般是開通給快死的老傢伙的特殊渠道而已……”季光耀目光垂落在餘束身上，突然嘆息道：“我大概明白，為什麼小柯會那樣對你。你果然不太一樣。”
餘束聞言，心中一動謙虛問道：“長官，為什麼我感覺你們守夜人……哦不，我們守夜人的其他成員，好像對我不太客氣？”
“嘿嘿，能客氣才有鬼了。算了你以後就知道了。”
季光耀突然笑了一下，沒在這個方面多說。
他搖了搖頭，安排好了護送的人員，臨走前突然補充了一句，“對了，記住對外不要提起任何這個事情，你們剛才籤的字是血誓盟約，有列陣子作證，若是洩露，會遭雷劈。”
“好的。”餘束和胥莉婭點點頭。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不要告訴別人，我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們多少算是有點交情了，所以別害我，成吧？”季光耀說。
餘束說：“長官你這麼說我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麼人讓你這麼緊張？能不能別當謎語人，和我說個痛快？”
季光耀想了想說：“不能。”
“為何？”餘束費解。
“信不過你。我要是告訴你了，你指定想辦法拉我下水，甚至拿我當擋箭牌，你說我說的對吧，胥莉婭同學？”季光耀說。
胥莉婭頓時呆住了。
對啊對啊，你說的太對了長官，你看出來我是被脅迫的了？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一下？
問你話呢你聾了嗎！
面板也不白，身材也太瘦的少女眼中飽含淚水，默默咆哮。
過不多時。
又是一輛冷藏車，從遠處開了過來。
“誰是胥莉婭和餘束？我來送你們去城防部的雜物科。”司機搖下車窗問。
餘束：“……”
胥莉婭：“……”
看著司機大叔那張肥嘟嘟的臉，他們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不約而同的望向了季光耀。
長官，你確定這位不是‘內鬼’？
季光耀從他們的眼神裡，明白了他們的問題，頓時笑了出來：“雜物科那位的愛好罷了，你們……祝你們好運，如無意外的話，你們大概要不了多久也會變成胖子。”
“不要哇~”
兩人同時哀嚎。
等上了車，沿著原本的路線開了會兒，終於從隧道里出來，進入了一望無際，死氣沉沉的廢土邊緣。
胥莉婭摸著胸口的升格驅動，覺得剛才一切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但是想到那份檔案，她不由得皺起眉頭，忍不住開口道：“餘束，你有沒有覺得，那份協議……有點……”
她正琢磨著用詞。
餘束已經將視線從窗外挪回來，陰險笑著說：
“算得了什麼？先苦一苦老百姓，罵名救世軍來背。”
臨近中午。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順利抵達的目的地。
高逾千丈的偉岸建築物，遮天蔽日，停在眼前，宛如巍峨的高山。
——D9B2區東部沿海防線牆，到了。
……
……
……
ps：餘束終於可以晉升了，好事多磨啊，各位不妨猜測下，他會選擇哪個職業的咒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