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
趙謀猛地後退兩三步,死死盯著那道門縫,腦子裡無數想法紛至沓來,又在很短的瞬間被他埋進心底。
他面上竟然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冷靜,右手在腰間虛握了一下,雖然什麼都沒握住,但注意到自己這種本能反應的趙謀目光又是一沉。
他習慣於右手裡握著什麼東西,但是現在沒了。
腦袋裡一陣針扎似的刺痛,在門縫裡那隻眼裡的注視下,趙謀暫時沒空深思,而是站得筆直,維持自己體面的體態,與眼睛對峙。
“你不是虞公子。”
他篤定地說。
“哈哈哈哈哈!”門縫裡那張臉似乎變得更加扭曲了,刺耳的笑聲從木門後擠過來,裡面的隱忍與惡意幾乎撲面而來。
那東西說:“我就是‘虞公子’啊,你不知道嗎?”
“我,本來就是這世間的一隻怪物啊!你不知道嗎!你明明知道的!”
哈哈哈哈……
恍惚間,似乎有無數人和門縫裡的怪物一起笑起來,他們的聲音從周圍的屋舍、遠方的街巷,甚至是……趙謀的手中傳來。
他茫然低頭,就見剛剛撿起來的、長得與他一樣的小木人也咧開了嘴,發出尖細的笑。
小木人的眼睛彎彎,嘴巴咧到耳根,彷彿也在嘲諷趙謀對現實一無所知。
“虞公子”笑夠了,把門縫開得稍大了些,探出一隻腦袋來。
分明是一張令人羨豔的美男容貌,京城歷屆科舉的探花都比不上他一二,此時此刻卻扭曲著,猙獰著,生長出恐怖的獠牙。
“來吧,趙兄,進來吃飯。”一條長如蛇身的手臂蜿蜒著從門縫裡伸出,緩緩朝趙謀神來,上面的手掌蒼白無血色,卻長著黑色的長指甲。
“……不。”趙謀被這麼一嚇,頭腦反而清醒許多,頓時意識到自己跟蹤虞公子,從清晨走到黃昏這件事有多離譜。
他捏緊了手中的小木人,“弟弟想殺他”的恐慌與“虞公子不是人”的恐慌混合在一起,半晌,他身形一偏,躲過了伸到面前的手臂,甚至是卯足了勁一拳掄在上面。
劇痛讓門後的虞公子吃痛尖叫一聲,眼神更加可怖地看著他。
趙謀呵斥道:“虞公子……阿幸絕不是你這樣的!”
不知從哪裡來的衝動,明明與書局虞公子也並非熟識,可趙謀就是擲地有聲:“他縱使與人不同,也絕不會變成你這種醜陋模樣!他心智強大,只會擔心自己傷到他人,又怎麼會如你這般,藏頭露尾,一副小鬼做派!”
說完這些,趙謀自己都愣住了。
那門縫後的虞公子眼睛立時眯起:“哦?那你認為,他當是何做派?”
趙謀順著心中直覺,毫不猶豫回答:“遊戲人間,本心仍在。”
“若是遇到我與阿酒,或許,他會是我知己,會照拂阿酒許多,領著他走上更好的路。”
越是多說,趙謀心中某個被迷霧遮蓋的角落就越是清明,他甚至依稀想起了些片段,只是畫面如流星般一閃而過,難以抓住。
門後的怪物似乎在沉思。
半晌,咕噥一句:“有趣,搶我玩具的竟是這樣的人?”
這幾乎是在承認它並非“虞公子”了。
不過,玩具?
趙謀腦袋又是一痛。
眨眼間,周圍的畫面糊成滿眼色塊,黃昏的光仍然俯視大地,趙謀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自家小院門口。
他面朝街道,似乎還停留在目送虞公子離去,心血來潮要去跟蹤的前一秒。
但手中木雕明明白白地提醒著他,一切都不是幻覺。
腦中清明,趙謀忽然想起來,縣裡的書局老闆根本就沒有一個姓虞的侄子,他們縣又窮又苦,真想考取功名,誰想不開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考試!
在他二十多年的窮苦生活裡,“虞幸”這個名字像是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在這不該存在的時空刷了個眼熟,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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