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的目光並未停留在執事身上,而是死死盯著執事桌案前那塊“監察玉碟”。
在青鸞的氣息引動玉碟之前,那玉碟……似乎就有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觀的靈光閃動。
他的心沉了下去。
原來,監視並非從青鸞出手才開始。
從他踏入資源殿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從他向雲陽師兄求助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落入了棋盤。
雲陽師兄的善意或許是真誠的,但這份善意,卻也成了將他推到聚光燈下的無形之手。
“值了。”蘇默收起留影符,輕輕吐出兩個字。
玄機子一怔:“閣主?”
“用一百枚靈石,換來對方一個‘愚蠢且無能’的初步判斷,順便確認了監視的無所不在。這筆買賣,很值。”蘇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們既然愛看,我就怕他們看不清。接下來,得給他們搭個更大的戲臺。”
他不再看寒潭,也不再理會那片埋著靈石的廢土。
那一百枚靈石的任務已經完成,它們是祭品,是投石問路的石子,也是……新劇目的開場鑼。
玄機子看著蘇默的背影,只覺得這位閣主越來越像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你以為看到了底,其實下面還有萬丈深淵。
他不再多問,只是肅然拱手:“請閣主示下。”
蘇默的目光越過隱仙閣的層層禁制,投向了秘境外那片更為廣闊、也更為貧瘠的荒坡。
那裡同樣是無靈脈的廢地,被宗門弟子視為毫無價值的棄土,平日裡除了偶爾有雜役傾倒廢料,根本無人問津。
一個完美的舞臺。
他需要一個足夠大的動作,來承接“揮霍靈石”的“愚蠢”,將這個形象徹底坐實。
一個讓所有看到的人,包括玉虛宮深處的那位,都深信不疑的、愚蠢到極點的行為。
“他們看到我把種子埋進了沙裡,現在,他們會好奇,這顆種子會不會發芽。”蘇默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玩味與瘋狂,“那就讓他們看看,我打算如何‘澆灌’這片土地。”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彷彿一柄出鞘的利劍,劃破了沉沉的夜色。
他轉身,語氣不容置疑。
“玄機子,傳我命令。”
“弟子在!”
“召集閣內所有能動手的弟子,一個不留。天亮之後,全部到秘境外東南方向的那片荒坡集合。”
玄機子心中一凜,立刻應道:“是!敢問閣主,我們去荒坡……所為何事?”
蘇默的目光深邃,遙望著那片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涼的土地,緩緩說道:“為我們的隱仙閣,尋找一條‘出路’。”
這句模稜兩可的話,讓玄機子愈發困惑,但他沒有再問,只是將命令牢牢記下,轉身迅速離去。
夜色依舊濃重,蘇默獨自立於潭邊,衣袂在夜風中微微拂動。
他知道,從明天開始,隱仙閣將在整個玉虛宮,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而他,蘇默,也將成為那個最大的小丑。
但這又何妨?
小丑的面具,是最好的偽裝。
只要能活到最後,活到聖人睜眼的那一天,他會親手撕下所有人的面具,讓這天,再也遮不住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