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愛獵奇,被父親關了幾日,心裡憋著一團火。
他後院那幾個姨娘都看不順眼了,聽聞有這樣一位奇女子,哪裡還按捺得住?
偷偷從府裡跑出來,點名要這位璇璣姑娘作陪。
一間裝潢的十分華麗的閨房內,陸逢時端坐在梳妝檯前,伺候她的綠兒正為她梳妝。
“姑娘,好了。”
不多時,綠兒放下胭脂提醒道。
“嗯。”
陸逢時應了聲,沒有起身的意思。
綠兒忍不住提醒:“姑娘剛來,有所不知,這位範郎君身份尊貴,咱們慢待不得。”
陸逢時不吭聲。
綠兒急了:“姑娘啊,來都來了,你客也已經接了,便是身子還是乾淨的,你家那位夫君也斷不會再要你了。
趁著現在大家都還稀罕你,趕緊多攢些銀子才是正當!”
陸逢時已經“矯情”了兩日。
火候差不多了!
用帕子象徵性的抹了抹眼角,才站起身讓綠兒帶路。
進到聽雨軒雅間時。
範正超已經等得有幾分不耐。
正欲發作,便看見有人開門進來:“郎君久等,璇璣姑娘來了。”
範正超聞言坐直了身子,還故作瀟灑搖著摺扇。
目光落在珠簾後那道朦朧的倩影上。
女子身姿窈窕,著一襲素雅的月白襦裙,與外間的庸脂俗粉截然不同。
她並未像尋常妓子般殷勤上前,只是靜靜坐在琴案旁,指尖隨意撥弄著琴絃,發出不成調的零散音符。
傳聞說她五音不全,果然如此。
他來也不是為了聽她彈琴,整個擷芳樓會彈琴的姑娘多了去了。
“你就是璇璣姑娘?”
範正超開口,帶著紈絝子弟慣有的輕挑,“聽說你算卦很準?”
這本事聽著就很有意思。
珠簾微動,露出一雙清澈卻又彷彿洞悉一切的眸子。
“郎君想算什麼?”
女子一出聲,如玉石相擊,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讓範正超渾身酥麻。
果然是極品。
便是這聲音,也如此曼妙。
“就算算本衙內最近的運勢如何!”
陸逢時笑了笑,並未取卦籤銅錢,只是目光在他臉上流轉片刻,
緩緩道:“郎君印堂隱有晦暗之氣纏繞,眉間金縷線中斷,主家中長輩位高者近日恐有官非口舌纏身,牽連甚廣。”
“…郎君自身,財帛宮外溢內虛,看似豪闊,實則根基不穩,尤忌西南方向,恐有暗財流失之厄。”
範正超本來還有些嬉皮笑臉。
待面前的女子說到後面半段,笑容逐漸僵住。
官非口舌?
這說的不就是前兩天他爹被知杭州秦放盯上的事?
西南方向?
他走私蜀錦的商隊,正是從西南蜀地而來。
暗財流失,難道是指他爹要處理掉他那條走私暗線?
難怪那日要他將所有知情人的名字寫給他,這是要滅口嗎?!
這事他爹都未與他商量。
這女人的話,句句都像刀子紮在他心窩上。
他猛地坐直身體,摺扇“啪”地合攏,眼神變得驚疑不定:“你,你究竟是誰?!”
算卦能算的這麼準?
範正超心裡已經起了殺意。
“我是誰不重要。”
陸逢時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重要的是,範郎君眉間那道‘斷金線’,若三日之內不設法續上,恐有血光之災!”
“胡說八道!”
範正超臉色發白,色厲內荏地低吼。
可他自己很清楚,現在不過是強撐罷了,因這女子的確算出很多普通妓子根本無法知道的事。
若不是她派人去查過,那定是有兩把刷子。
可她如果有這個能耐,又如何會委身在青樓之中。
所以在厲喝之後,他逐漸冷靜下來。
那雙眼落在眼前的女子臉上。
美,當真美不勝收。
他要記住這張臉,若她敢胡言亂語,看她是否能承受得起這個欺騙他的後果。
範正超又哪裡知道,他看到的根本不是陸逢時真實容貌。
那些見過她的人,也無一人窺見過她的真容。
“是與不是,郎君心中自有計較。”
陸逢時起身,繞過範正超,端起桌上一杯清酒,指尖似無意地在杯沿一抹,一縷微不可察的靈力融入酒中。
她將酒杯輕輕推到範正超面前,眼神帶著一絲悲憫,“相逢即是緣。喝了這杯酒,郎君若是信得過,不妨說說心中所憂,這斷金線,未必不能續上。”
範正超看著那杯清冽的酒水,又看看眼前這神秘女子洞悉一切的眼神。
近日來的恐慌,對親生父親的怨懟和自己命運的不公交織在一起,讓他逐漸心浮氣躁。
他一把抓起酒杯灌下,辛辣的酒液入喉,嗆得他咳嗽不止。
也讓他短暫的清醒了幾分。
他定定的看著面前的女子,突然伸手,想要掐住女子的脖子。
可不知為何,手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突然出現在擷芳樓,究竟是何目的!”
陸逢時打掉那隻抬在半空的手:“我本是良家女子,被那龜奴騙來這裡,郎君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查證。”
範正超又打了個酒嗝:“當真如此?”
女子淚眼朦朧,範正超的眼就移不開了,他甩了甩腦袋,竟然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剛才說那什麼線可以續?
怎麼續?!”
“我爹,他現在自身難保!”
“秦放那個老匹夫咬住倉區不放。他現在只想把自己摘乾淨。我經營那麼久的蜀錦路子,他說斷就斷!”
“跟著我吃飯的那些人,他說處理就處理!”
“我是他兒子啊!”
“在他眼裡,我.算什麼?!”
隨時可以丟掉的棋子嗎?
範正超一開口就剎不住車,將心裡話倒豆子似的往外摟。
陸逢時心中冷笑,面色卻帶著同情,柔聲引導:“範大人位高權重,或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他能有什麼苦衷!”
“在餘杭郡這麼多年,還是個副使,還以為自己能耐大的很。”
“他本來是可以去別處做轉運正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放棄這個機會,甘心在餘杭郡做個副使。在吳大人跟前點頭哈腰.”
竟還有這事?
如果範鍔是因為一直得不到升遷,心裡對朝廷有怨憤,想著謀反,這倒也還說的過去。
可要是如範正超所說,那就不是簡單得不到升遷這個原因導致他走上這一步。。
陸逢時試探性說道:“或許,府中真有什麼要命的東西,怕被秦大人查出來,才不得不壯士斷腕?”
“要命的東西?”
範正超醉眼朦朧,嗤笑一聲。
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報復般的快意,“他都不在乎朝廷說他地方連任超過五載,不怕朝廷斥責,他還怕什麼?”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