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千塵從床上醒來,看著另一旁酒氣未散的沐俞和顧南山,佔據了自己大半張床,苦笑一聲,起身走了出去。
若心此時正好光著腳跑了過來,一看胖子已無大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夜千塵心中一暖,卻笑罵道:“去去去!關你佛祖什麼事,明明是我身強體壯,恢復力驚人。”
若心不以為然:“嘴還是硬的,說明施主真是沒什麼事了。”
夜千塵就要往他光頭上崩一下,卻落了空。需知若心吃過痛之後,早已在背地練習過無數次,就是為了躲他這一敲。夜千塵驚奇這小和尚的身法越來越迅疾,隨即說道:“可以啊!”
若心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師父說,吃過一墊,就要長一智。施主,外頭有個人找你。”
夜千塵:“誰?墨傾雪?”
若心撇了撇嘴:“傾什麼雪啊,那個姐姐又兇又冷,施主也喜歡?”
夜千塵臉上有些泛紅:“我?我喜......啊!對啊,她又兇又冷,誰喜歡啊!”
若心一眼看出他不自在,大眼盯著他撲閃撲閃地,似乎看穿了什麼,旋即趕忙捏起念珠,嘴裡唸叨著:“罪過、罪過啊,這注定是一份孽緣。”
夜千塵:“你瞎說什麼呢?到底誰找我?”
若心:“你自己出去看啊,我又不認識,好像是他們口裡稱的那位太子吧,叫什麼左邊尋?貧僧也不知道這名字怎麼取的,去左邊尋什麼呀......”
夜千塵按了一下他的光頭,道:“人家叫左以尋。”
說罷走出門去,這時清晨,很多人還沒醒來,許是因這戰爭所累,難得有了暫時的平靜,像緊繃的弦忽然鬆懈了似的。
果然,一道修長而陽光的身影半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見胖子走出來,微笑地向他點了點頭。
“夜公子,身體可有好轉?”左以尋關切問道。
胖子愣了一下,想來想去也不記得自己是否跟這位從不拋頭露面的太子見過,他怎麼一眼就認出自己?但也沒多想,道:“好差不多了,你......額,太子殿下找我?”
“昨日顧學士說要與公子好好敘舊,以尋沒敢叨擾。但現在確有一件急事,以尋想來想去,或許夜公子能幫上忙,只好一大早來訪,希望沒有擾公子清夢。”左以尋道。
夜千塵搖搖頭:“不擾,你說。”
左以尋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思慮之後,便開口緩緩地向夜千塵說起他們從北國帝都出發時,一路上發生過的事情。大大小小,包括他們從凌霄渡被襲墜落之後的事。
“許是奸人裡應外合,我們的行跡暴露,幻狐空照影來犯之後,摧毀了凌霄渡,船上所有人從萬里高空墜落。但我可以很確定,在最終防護罩下,凡是有修為在身的人都能得到保護,因為在我昏迷後醒來那段時間,雖然感覺頭暈腦漲,但絕不至於威脅性命。而在後來的半個月內,透過尋找殘骸碎片與人跡腳步,我們也很快聚集起來。但仍有兩個人,至今不見蹤跡。我透過盤查與公子幾位好友口中得知,這二人,都與公子相識。”
夜千塵皺眉道:“與我相識?你知道這兩人叫什麼名字嗎?”
左以尋深深地看著他,道:“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二人,都出自或者曾經出自暮歌城的風月劍派,其中一個正是其門下當代大弟子姚經城,另一個,是在八年前被逐出過山門的外門女弟子......卓芸矜。”
夜千塵聽到這兩個名字,心頭一緊,一股極其隱晦而複雜的感覺湧起,特別是聽到卓芸矜這三個字時,更是惶恐不安。
他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雙手此刻背在身後,緩緩緊握成拳,沉聲道:“卓芸矜早就不是風月劍派的人,只算散修,那她又怎麼會代表聯盟勢力來馳援?”
左以尋:“我也是經過調查才得知,卓芸矜在皇帝陛下發布召書的前夕,拜入了渙城‘空音谷’門下,也順理成章地代表了空音谷應召而來,並且是谷主力薦之人,據說修為不凡。夜公子你......”說道這裡,他靜靜地望著夜千塵的眼睛,停頓了片刻,隨即意味深的說道:“夜公子你當時與暮歌城的王城主離開北國,不知道此事也很正常。”
夜千塵心頭一驚,並不明白他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他怎麼就能認定自己是在那個時候離開的呢?想起聯盟對暮歌城的態度,直覺告訴他不能多說,於是掠過這點,問道:“那你是想讓我去找她?”
左以尋點點頭:“沒錯。我雖然也安排了些人手去尋,其中包括姚經城的同門師弟溫清塵,但這麼多天過去,我陸續收到的回信全是無果,就算最終真的不見活人,也......也起碼死要見屍!我總要為他們安葬遺體,告慰因我北國出征而犧牲的英靈。”
說道這裡,夜千塵全身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腳一軟,險些要向後倒下去。只是他咬緊下唇,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抬頭望著眼前這位太子,語氣忽然變冷:“我聽來聽去,她不過也只是下落不明而已,你別妄下定論。”
看著夜千塵忽然轉變態度,左以尋意識到這二人其中之一應該與之關係不凡,應該剛才在夜千塵口中說的僅僅是‘她’,而不是‘他們’。於是趕忙道:“是我唐突,心急下口無遮攔,冒犯之處,誠請垂諒。望公子多多費心,以尋實在不知他們並未與我們匯合,能去何處。公子比我們先到平州一步,熟悉更多,望......”
夜千塵抬起手打斷了他:“別說了,我這就去找她。”
左以尋一聽,想起他身體還沒完全康復,道:“也不必......”
話沒說完,夜千塵已經提著劍急掠遠遁,幾個呼吸之間便離開了人族營地。
“也不必這麼急吧......”
............
空桑山脈廣袤無垠,山中的植被群落雖不蔥鬱,但高壯茂密,透著股荒涼古老的氣息。
而在某一地帶,兩道氣息不斷地在樹林穿梭,一藍一青兩道光芒中,兩個人影在來回角逐,細看下才會發現,是那道藍色的氣息不斷地加速追逐,青色光芒則奮力想要甩脫那藍色人影,只是每每甩開一段距離,哪怕很長,卻總能被追上。
這一幕持續了很久之後,忽然那青色光芒一閃,穩當落地,一個樣貌俊逸的青年男子現出身形。在他腳下,是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原來二人都沒注意,這是一道懸崖,前方,已是絕路了。他微微皺眉,眼中有一絲蔭翳與憤怒,一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之上,‘錚’的一聲,拔劍出鞘,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後面那道藍色光芒。
藍光也在兩個呼吸後來到懸崖,落地後光芒散去,同樣是一個年輕男子,他一身藍色法袍,法袍的紋樣與俊逸男子身上服飾竟然一致,但他外貌與持劍男子截然不同,眉清目秀,五官有些偏女性化,一身氣勢修為,也不遑多讓。
藍袍男子先是看向持劍男子手中那把‘青曉’,嘆了一口氣,又緩緩抬頭望著俊逸男子那熟悉的臉龐,道:“有一說一,事前我雖有所猜忌,但終究想不到真的會是你啊,師兄。”
俊逸男子冷然望著藍袍男子,眼底掠過一絲殺意,但還是聲色平緩道:“溫師弟,你在說什麼呢?”
藍袍男子道:“你若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又為何拔劍相向?你自問心中無愧的話,此時跟我回去。一切,就還能夠說清楚。”
俊逸男子看著這個同門師弟,眼裡的昔日情意全無,只是忽然冷笑道:“我需要向誰說清楚?”
藍袍男子聞言,眼神也冷了下來:“你說呢?師兄。”
俊逸男子此時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死人:“我若不跟你回去,你待如何?”
藍袍男子眼看他無意回頭,又嘆了口氣。隨後雙手抬起,自腳下緩緩升起一個個法陣,直至高過頭頂,光芒照射下,他柔和的眉目之間多了三分怒色,道:“那我今日,便為宗主清理門戶!”
話音落下,殺意畢現!兩股氣息奔流對沖之間散發的餘威,竟在遙遠之處融合,可見二人內力確實同宗同源,在這片隱蔽樹林中對峙著,師出同門的他們,將要決生死。
那手持青曉劍的俊逸男子,赫然是風月劍派大弟子,姚經城。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