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嬰早就期待著在天光墟能遇到熟人,可是除了最初遇到過阿羅,一個認識的人都沒見過。所以在這間廢棄的雜貨鋪中,見到那盒突然多出來的六博棋上寫著他所認識的人的名字,他才會起了其他心思。
不過他也沒想到遇到的竟是趙高,而不是名字被寫在棋子上的小公子。
“令事大人,沒想到此處也能相見。”嬰勾唇假笑了一下,放鬆了身體,重新靠回牆上。
雖然這個稱呼不久前才聽大公子扶蘇喚過,但趙高依然怔了怔神。
因為嬰對他的態度,委實太正常了一些,正常到好像他們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場面——趙高面對的,其實就是當年殺死他的元兇。
雖然他用某種手段活了下來,但當年這位他親手扶持走上帝位的秦三世,在登基之後的第五天就設計將他刺死。
真難想象,看起來這樣無害的青年竟能下此狠手。
趙高把面孔隱藏在燭光之後,難得回憶起兩千年前的過去。
當年,胡亥在他的蠱惑下把所有兄姐都殘殺殆盡,絕了其他臣子想要擁護他人造反的心。而嬰因為處事低調,逃過一劫。
而正是這條漏網之魚,把他傾覆秦國並且想要取而代之的計劃毀於一旦,甚至被其反噬了一口,那道人才抓住時機,使他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趙高一邊藉著昏暗的燈光觀察著嬰的相貌神態,一邊回憶著當年的情景,試圖在腦海裡找出一個恰當的稱呼。畢竟嬰曾經當過閒散王爺,也當過短暫的秦三世。
不過這似乎並不是什麼難題,畢竟面前的這位紫袍青年對待他的態度雖有排斥,但總體上只是淡漠無視,並無之後那種拼命隱藏的仇恨和隱忍。
趙高知道自己這是失態了,不過嬰對於他來說不同於旁人。這位平日裡他從未放在眼中的青年,就如同從未被大象看在眼裡的螞蟻,不料最後卻成了他的絆腳石,對他的影響自然與旁人不一樣。
嬰沒有聽到對方如自己預計般客套敷衍的回應,廢棄的雜貨鋪中有種令他坐立難安的沉默,而對面黑暗中情緒不明的視線就像是蟄伏的野獸在打量獵物。
嬰定了定神,試探地喚道:“令事大人?”
黑暗中傳來一陣自嘲的輕笑聲,趙高的聲音毫無起伏:“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裡一定不會有人亂拿我的東西,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
嬰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總覺得趙高這話一語雙關。
趙高細觀嬰的表情,發現對方看到他時只是驚訝,並無憤恨警覺之態,於是推斷出一個令他吃驚的結論:“你在天光墟中,竟沒看秦朝的歷史嗎?”
怎麼一個兩個都來問他這個問題?嬰淡定地把回答湯遠的那些話又說了一遍:“為什麼要看?反正人都是要死的,區別就是早死或者晚死。而且就算我現在知道了,出了天光墟也一樣會忘記,何必自尋煩惱呢?”
趙高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道:“倒是我小看了你。”這句話,不僅適用於現在,也適用於兩千多年前。
嬰短時間內第二次回答這個問題,提問之人卻並不是與他毫無關聯的湯遠,而是符璽令事趙高,他於是藉著坐起來撐地的動作,悄悄地把手中的棋子放回袖筒裡,口中輕笑道:“令事大人,看你這麼在意,不會是我之後把你怎麼樣了吧?”
嬰本是開玩笑,但他這話一說出口,就感覺室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趙高臉上的表情一僵。他這樣在意,反而像是給了嬰與他對著幹的勇氣,倒是他失策了。趙高並不接話,而是從黑暗中探出身來,淡淡答道:“你手中那最後一枚棋子,應該還給我了吧?”
嬰顧不得指責趙高強行轉移話題,也來不及細看對方身上奇怪的服飾,他震驚於對方居然知道他手裡擁有的是最後一枚棋子。除非……趙高知道湯遠手中有另外十一枚棋子!又或者,對方已經把那十一枚棋子奪回來了!
“這麼驚訝做什麼?我只是取回被人偷走的東西。”趙高說得輕描淡寫,但一貫毫無起伏的聲音在“偷”這個字上卻加重了幾分。
“這枚棋子很重要嗎?”嬰繼續努力套話,希望能多得知一些情報訊息。“當然重要。”趙高用手摸了摸下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勾起唇角,
“我要和你的阿羅下盤棋,你來嗎?”嬰抿緊了唇。
【貳】
陸子岡難掩緊張地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捧著燙手的青花瓷蓋碗茶,心情忐忑地用眼角餘光瞄著老闆。
老闆輕揭杯蓋,吹去浮沫,輕啜了一口香茶,這才放下茶碗淡淡地道:“子岡,這段日子真是麻煩你了。”
來了來了!陸子岡心裡“咯噔”一聲,頓時覺得渾身無力,手中的蓋碗茶重逾千斤。他苦笑一聲,阻止了老闆接下去的話,主動說道:“老闆,你是不是想要子岡離開?”
老闆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真的要被炒魷魚了嗎?陸子岡把手中的蓋碗茶放在方桌上,一時說不出來話。做錯了事,就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他擅自用蘅蕪香消除了醫生對老闆的記憶,老闆一直拖到現在才辭退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子岡,啞舍可能會有變故,你還是避開一段時間為好。”
變故?陸子岡注意到老闆所提到的這個詞,居然……不是因為自己做了錯事而要辭退他嗎?
老闆見陸子岡表情難看,知道自己說這話有點兒不負責任。之前陸子岡可是國家博物館的研究員,工作穩定、待遇不錯,卻在他的召喚下毅然辭職來到啞舍。儘管陸子岡從未說過,但他曾經湊巧聽到過陸子岡給家裡打電話時的爭吵。在父母看來,陸子岡辭掉人人豔羨的國家博物館的工作,跑來這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古董店打工,簡直
像是被人下了降頭。
陸子岡賭上了自己的前程來他這裡,如今他又要把對方辭退,老闆愧疚道:“我跟館長說了,他可以提供一個待遇優渥的職位給你,具體後續你可以直接找他。”
陸子岡精神一振:“啞捨出什麼事了?”
老闆一怔,怎麼這陸子岡聽到啞舍有變故還挺高興的?
“咳,我剛才以為我是被開除了。”陸子岡尷尬地解釋道,他也沒辦法跟老闆詳細說自己的感受。啞舍的世界很神奇,一直身處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的他窺得了絢爛世界的一角,又怎麼捨得輕易離開?
“這不是重點……”陸子岡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接著表情嚴肅地問道,“老闆,你說的變故是不是跟一個棋局有關?”
“你是怎麼知道的?”老闆微微皺眉。
“我還知道,這個棋局是要下一局六博棋。”陸子岡掏出手機調出一張圖片,遞給老闆看。
圖片上是一枚白色的矩形棋子,表面光滑,上面被人用硃砂寫了三個大字——陸子岡。
“這是你的筆跡。”老闆對陸子岡很熟悉,一眼就認了出來,“而且是幾年前的筆
跡。”
陸子岡點了點頭,自從來了啞舍,他便沉心鑽研雕刻和書法,再加之前世記憶甦醒,
現在他的筆跡已經和以前有所不同。“這是湯圓發給我的。他意外得到了這枚棋子,特地來問我是怎麼回事。”
老闆用手指摩挲著已經變得溫熱的蓋碗茶杯,沒想到事情牽扯得比他想的還要廣。“當年我曾經和胡亥下過一次六博棋,而這枚棋子就是當年的那枚。”陸子岡苦
笑道,回憶起當年在那個六博棋庭院裡的遭遇,他仍覺得後背發寒,“據湯圓那小子說,他收集到的幾枚棋子,除了寫了我名字的這枚,其餘的都是空白的。所以,老闆你不用把我支走,當年的那盤棋恐怕一直都沒有下完。”
聞言,老闆薄唇微抿,似有所悟。
陸子岡見老闆不再提讓他離開的事情,心中暗喜,正想再接再厲說點兒什麼,就聽到啞舍的雕花大門“吱呀”一聲響。
“歡迎光……”陸子岡反射性地揚起笑臉,打算營業,結果看到湯遠拖著個小行
李箱,“吧嗒吧嗒”地走了進來。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陸子岡暗暗抹了把汗,還好他說的都是實話,沒有添油加醋。
老闆的視線卻並未落在湯遠身上,而是看向了跟在他後面走進來的醫生。這一大一小都拖著行李箱……這是要出遠門?
湯遠的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正是他被偷的棋子,不由得小臉一垮,“嚶嚶嚶”地撲過來告狀:“師兄!我好不容易攢的十一枚棋子都丟了!都被人偷了!”
自從決定和扶蘇的轉世保持安全距離後,老闆已經好多年都沒接觸過小孩子了。這冷不丁地出現一個會撒嬌的小湯圓,老闆一時半會兒還不習慣。不過身體的本能讓他先於大腦的思考,伸手把湯遠攬在了懷裡,單手撫著他瘦小的後背……好吧,這孩子的小身板比看上去的要結實多了,看來醫生把他照顧得很好。
湯遠其實對他這個師兄還有些畏懼,本來只是想借這個由頭撒撒嬌,破除一些尷尬氣氛,結果卻是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擁抱。而且師兄懷裡好香啊!也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味道,但聞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醫生看著平時咋咋呼呼的小湯圓在老闆懷裡變成了小乖貓,喲!居然連耳朵都紅透了!他內心略覺得有一絲苦澀,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嗯?你什麼時候丟東西了?怎麼都沒跟我說?”
“跟你說也沒用啊!”湯遠窩在老闆懷裡,悶悶地吐槽。
湯遠從記事起就極少與人離這麼近。師父自從他會走路就很少抱他了,認識施夫人後,雖然經常還會蹭著抱個大腿,但施夫人矜持有禮,有種淡淡的距離感。他都不知道被人擁抱的感覺居然這麼好。雖然師兄的體溫有些低,這個擁抱準確來說根本算不上溫暖,但被人整個護在懷裡用心安慰的感覺,真的讓人沉醉。
“那跟師兄說說,什麼棋子都丟了?你哪兒來的棋子啊?”老闆拍著湯遠的後背,溫聲問道。
湯遠靠在老闆懷中,一五一十地把怎麼在天光墟發現的棋子、怎麼跟嬰把棋子換了過來、又怎麼發現十一枚棋子都丟了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闆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沒想到,嬰那小子即使被困在天光墟里也這麼能折騰。湯遠想了想,還是把嬰的想法說了出來:“嬰哥說了,師兄你特意拿走了他的信物,
就是不想讓他出天光墟。既然出天光墟會有危險,那他就會聽話不出來。”
老闆聞言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無力改變歷史,嬰應該早已死去多年了,可誰又能想到當年嬰曾經進過天光墟這麼神奇的地方,於是他忍不住想要嬰在天光墟中留得更久一些。只要嬰還在天光墟,那在某種意義上,嬰就依然好端端地活著。
他還怕嬰會誤解他,沒想到他的良苦用心居然被嬰輕易看穿。那紫袍少年還是一如既往地大智若愚啊……
湯遠抬起頭,看著自家師兄臉上那複雜的神情,自豪地挺起小胸脯道:“師兄,我有隨時可以進入天光墟的信物,需不需要我現在就去跟嬰哥說點兒什麼?”
老闆摸了摸湯遠柔軟的頭髮,勾起笑容。天光墟的信物一般只能在天亮前的鬼市之中使用,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可以隨時進入天光墟的信物,並且還在這小湯圓手裡,看來墟主夫婦是真心喜愛這小傢伙。
老闆本想推辭,等今晚時辰到了,他就親自去天光墟見嬰。可是轉念一想,湯遠手裡的十一枚棋子都被偷了,最後一枚在嬰手中的還會倖存嗎?那反而是最危險的吧?湯遠一見老闆這臉色就猜到了對方所想。他熟練地從兜裡掏出施夫人給他編的子
母結,剛想做點兒什麼,瞄到在一旁盯著他們的醫生,不由得一怔。醫生被湯遠看得莫名其妙,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湯遠覺得在信科學、講道理的醫生大叔面前,還是少做些唯心主義的動作,於是不捨地從老闆懷裡爬起來,假模假樣地問道:“衛生間在哪兒啊?”
“往裡走,右轉……”陸子岡指了指內間,覺得放這個小朋友自己去還是不放心,索性起身道,“我帶你去吧。”
“謝謝陸哥。”湯遠欣然同意,邁著小步伐“噔噔噔”地跟了過去。
醫生有些不爽,怎麼這小湯圓對著老闆叫師兄,對著這陸子岡叫陸哥,對著他就叫大叔啊?這不差著輩分嗎?等會兒一定要找那臭小子好好說道說道。
見老闆的目光轉過來,醫生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揚了揚下頜道:“之前說好了的,我和湯遠最近住這裡,你給安排一下?”
老闆看著理直氣壯的醫生,一時無語。之前醫生所說的那什麼“接下來一段時間請多多指教”居然指的是要住進啞舍嗎?
面對現在這種日益危險的情況,應該把他們都打發走才對,怎麼一個兩個反而非要捲進來呢……
“不要說沒地方住哦!我記得啞舍挺大的,有好幾間屋子呢!”醫生摸著下巴回憶著,隱約有幾個模糊的畫面閃過腦海。
有兩間屋子收拾一下,倒真的可以住人……不對,他怎麼真的認真考慮起這件事了?老闆哭笑不得。
他正想著怎麼說服醫生打消這個念頭,就見醫生已經拎著箱子往裡走了,而陸子岡正好走出來,還友好地幫他拿了一個箱子,帶著他往內間走。
“老闆,我先安排他跟我住一間了。”陸子岡生怕老闆叫住他,拒絕他的提議,單獨把他趕出去,連忙在老闆回答之前帶著醫生穿過走廊,往地下室的住處走去。
醫生沒料到這個之前看起來對他特別排斥的陸子岡居然這麼熱情,一時有些不適應,但還是跟著他下了樓梯,到了一間古香古色的臥室。
“暫時先對付幾天,我記得樓上有兩間屋子收拾一下也可以住人的。”陸子岡把箱子靠牆放好後從書櫃深處拿出一個用錦布包好的物件,鄭重其事地遞給了醫生,“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我覺得應該是時候還給你了。”陸子岡抿了抿唇,對於自己的私心有種說不出的愧疚。
這裡面是那枚醫生從小不離身的長命鎖。
醫生二十四歲時,長命鎖碎成了兩半,而醫生為了向扶蘇告別,把這碎成兩半的長命鎖放在了扶蘇的棺槨之中,而後被尾隨其後的胡亥拿走。之後胡亥又把這碎裂的長命鎖給了陸子岡。他用金絲將碎裂的長命鎖補好,卻並沒有還給醫生,反而是戴在了自己身上。
他妄想著是不是當時夏澤蘭沒有把長命鎖戴在身上才慘遭不測,嘗試著用洛書九星羅盤一次又一次回到明朝,卻依舊無力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那時的他實在是太偏激,其實最應該使用蘅蕪香的人是他自己才對。醫生將布包接在手中,這隻有幼兒巴掌大小的物件,居然還挺沉的。
老闆站在樓梯的陰影處,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並未出聲阻止。這長命鎖究竟算是誰的東西,由長命鎖自己決定。
眼看著醫生就要開啟錦布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樓上的湯遠一把推開衛生間的門,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嚷嚷:“師兄!不光棋子沒了,嬰哥也不見了啊!”
老闆呼吸頓止,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恐怕這局棋,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下了。
【叄】
扶蘇獨自走在繁華的大街上,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各個行色匆匆,都有著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或者想要回的家。只有他踽踽獨行,茫然四顧,這天地雖大,卻無他安身之所。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他不能回到畢之身邊,因為會被對方發現異樣。那麼偌大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一個地方他可以去了。
扶蘇無聲地笑了笑,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鳴鴻本來一直在天空盤旋著,樂此不疲地追逐著那些無辜的麻雀,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扶蘇走遠了,連忙扇著翅膀追了過去。
扶蘇在複雜的城市中努力辨認著,最終走到了一棟熟悉的大樓前。大樓的玻璃門上映照出一個陌生人的身影。用這副身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扶蘇總是有種不習慣的感覺。算了,就算再不習慣,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更何況,從來就沒習慣過吧?他在這個世界甦醒以來,用的就一直不是自己的身體。
扶蘇看著玻璃門上映照出來的面容——過長的劉海和麵具遮住了半張臉上斑駁的燒傷痕跡,跟以前相比已經完全換了副模樣,他無奈地笑笑,旋即漠然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鳴鴻遠遠望見,便直接憑著記憶展翅朝上,往熟悉的視窗飛去。
扶蘇出了電梯,站在一間公寓門口,從面前的地毯下方摸出備用鑰匙。這裡是當初他和胡亥一起住過的地方,雖然時間並不久。
當時畢之為他另外找了副身體,不料出現了排異反應,他休養了一段時間,沒來得及跟胡亥打招呼。等他再回到這裡時,胡亥已經不見蹤影。
說來也是好笑,雖然身處現代社會,但依然會出現某次離別就成了永別的情況。扶蘇擰動鑰匙,推開大門,卻敏銳地發現屋子裡和上次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
了。許久沒有人居住的黴味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幽的薰香味道。屋中窗明几淨,曾經厚厚的灰塵也被人打掃乾淨。客廳的水晶燈都是開著的,桌上甚至還放著一套茶具,茶杯裡的茶水還飄著熱氣。
這是……胡亥回來了?扶蘇心中一喜,剛往屋裡邁出一步,就聽屋內傳來一聲質問。“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這個聲音聽上去有些奇怪,並不像是人類的聲音,
帶著些許機械的質感。
扶蘇不由得停下腳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穿著圍裙的圓臉少年慢騰騰地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的步伐也很奇怪,看上去有些僵硬,每動一下都微妙地停頓片刻,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不過這個少年的臉,他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扶蘇的記憶力很好,只是微微回憶了一下就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孫朔?”“是,在下孫朔。”圓臉少年眨了眨眼,顯然沒料到這個擅自闖入者會知道他的
名字。
孫朔是他那個不省心的弟弟曾經的內侍,後來被他弟弟親手殺掉,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扶蘇一邊思考著,一邊喟然嘆道:“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名字還是我給你起的。”“大……大公子?”孫朔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但他的表情卻依然很僵硬。也不
知他是信了還是沒信,但態度明顯變得謙卑恭敬了許多,特意走過來從鞋櫃裡掏出拖鞋,服侍扶蘇換上。
離得近了扶蘇才發現,這圓臉少年雖然隱約還是原來孫朔所擁有的那張臉的模樣,但他的面板是青白色的,就像是一具能說話、會動的殭屍,也不知是用什麼方法才活下來的。不過扶蘇並不關心這點,他在意的是孫朔既然在此,那胡亥呢?
正想開口詢問,扶蘇就聽見屋內傳來鳴鴻驚喜的鳴叫聲和胡亥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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