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叄】
時間緊迫,師父這一方走棋已經完畢,接下來就是趙高走棋了。為了避免趙高把他們逐個擊破,所以需要儘快集合才對。
老闆來不及傷感與嬰跨越兩千多年的短暫見面和離別,立刻帶著醫生朝記憶中最後一枚白方棋子奔去。
遠遠地,當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蹲在殿門前無聊地摳磚塊時,老闆的雙腳像是灌了鉛,走路速度都慢了下來。
最後一枚白方棋子,是湯遠。
而除了他們,整局棋已經沒有其他人存活了。大公子呢……
他終是沒有再見到他最後一面。
其實在大公子跟他告別的時候,他心裡就已經有這樣的預感了吧……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預感成真了。
醫生看到湯遠時倒是很高興,立刻跑了過去,抱起湯遠轉悠了兩圈。湯遠口中抱怨了兩聲,手臂倒是摟著醫生的脖子狠狠地圈了兩下才鬆手。
等醫生和湯遠兩人看向老闆時,後者已經整理好心情,平靜地領著他們朝咸陽宮正殿而去了。
【拾肆】
在路上,老闆抓緊時間詢問湯遠的對局情況。結合他的情報,看來勝負手有可能是完成守局古董的願望,也有可能是破壞守局古董的願望,可見破局的關鍵並不一樣,全憑守局者定規則。
老闆問完話之後就安靜了下來,低頭帶路。抓著湯遠小手的醫生跟在後面,看到老闆沉默的背影,像是猜到了什麼,無聲地嘆了口氣。
一路無話,等這兩大一小趕到咸陽宮正殿時,發現趙高一直並未扔下石博煢繼續下一步,而是拿在手裡把玩,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他們會提前來到此處。
而且這趙高深陷被圍攻的絕境,卻並不在意,反而怡然自得,宛如勝券在握一般。反而坐在他對面的青袍道人,面如白紙,額角還有細汗,儼然是靈力透支的情況。
這與最開始開局時遊刃有餘的他判若兩人。
“哎呀呀,棋局活下來的人,倒還真是如我預料一般呢!”趙高輕勾薄唇,“看來師父你給我找的這兩個師弟果然實力過人呢!”
“不過,雖然棋盤上剩下四枚白棋,我面前也確實站了四個人,但這人,好像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吧?”趙高翻起一枚白色棋子,棋子背面的紅字已經消失,那裡本應該寫著“嬰”字的,“嘖,你們自損一枚棋子,可不賴我。”
趙高把那枚空白的棋子從棋局裡撿了出來,放到了被拿掉的棋子堆中。
湯遠看了眼棋盤上殘留的棋子,又看了眼在場人物,意外地問道:“咦?大叔並不是隊友啊?”
“不是對手就不錯了!”醫生覺得自己可能是無知者無畏,倒是也沒覺得這陰陽怪氣的趙高有什麼可怕之處,他走到棋盤前,拿起案几上一枚空白的棋子,回憶起自己當時就是在雲象冢拿到了一枚棋子,但棋子背面寫著的是嬰的名字。
趙高瞥了眼醫生,淡淡道:“哦,你們問為什麼不把他放入棋局中?是因為參加棋局要寫名字啊,我哪兒知道他叫什麼。”
“……”
此言一出,全場靜默。
但這句話趙高說得卻是言不由衷,實際上趙高就算知道醫生叫什麼,也並不想讓他參與進來。畢竟醫生屬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人,破除了千百年來的詛咒,讓這樣氣運非凡的人參與棋局,趙高自然也是不想的。
看吧,就算他並沒有邀請這個人參加棋局,但最後他還是活著走到了咸陽宮正殿。真是礙眼呢。
“好啦!我費盡千辛萬苦湊成的棋局,不能讓不相干的人在場。”趙高揮了揮手,醫生便在眼前消失了。
老闆察覺到不妙,但他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別說向前一步,就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
還好不知為何,看起來趙高還有些忌憚醫生,醫生應該只是被對方驅逐出了棋局,並沒有生命危險。這也暗合老闆之意,本來他就不想讓醫生參與進來,如今醫生離開了也好。
趙高接下來又看向湯遠,朝他危險地笑了笑道:“作弊不太好吧,小師弟?”湯遠小臉唰地一下通紅,旋即似有所感,立刻低頭。
“啊!我的小白!”湯遠著急地想要抓住手腕上的小白蛇。可他的手抓了個空,小白蛇嬌小的身體從手腕上消失,在他面前幻化成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緊緊地抱著他。可惜這樣的幻影也僅僅維持了一瞬間,便也消失不見。
湯遠睜大了雙眼,剛才那個漂亮可愛的小蘿莉是誰?難道是小白嗎?小白消失了會去哪裡?不會是死掉了吧?
而老闆卻注意到,一直一言不發的青袍道人,臉色又慘淡了幾分。“嘖,終於只剩下我們師兄弟了。”趙高撫了撫衣服上的塵埃,對他來說抹去醫
生和小白蛇就像是彈掉袖子上的灰塵一樣輕鬆。
趙高見湯遠一臉慘白,好心地解釋道:“放心,這局棋不論輸贏,每死一子,師父都會耗費自己的修為,保其平安。你的小白蛇,亦如此。”
湯遠和老闆聞言,同時鬆了口氣,旋即又擔心起來。
“你設此局,就是為了削弱師父的功力。”老闆其實早已想到此點,但卻無法阻止。尤其師父居然也是一力促成開啟棋局,難道師父還能預料不到嗎?
還是……師父是故意為之?
趙高把玩著手中的石博煢,幽幽問道:“你們可知,我們師父的修為,是怎麼來的嗎?
“哈哈,我後來才知,我們這一門的傳承,就是徒弟要吞噬師父的修為。這樣才能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
“而我們的好師父,當年教我教到一半就離開,我以為他不肯把修為傳給我。可是不久之後,他便選擇了你。”
趙高的目光如刀般刺向老闆。
湯遠弱弱地在一旁舉手:“師父還選擇了我呢……”
老闆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說辭,雖然心中篤定趙高定然是說出來擾亂他們心神的,但還是忍不住看向師父。
青袍道人依然面色平靜,臉色蒼白,並不做任何辯解。
趙高忽然覺得無趣,揮了揮手道:“好了,我們該繼續下棋了。”“不過在這之前,首先要懲罰兩枚棋子私自行動違反規則一事。”趙高打了個響指,
周圍富麗堂皇的咸陽宮正殿立刻消失,他和青袍道人中間的六博棋棋盤倏然變大,在虛空之中,四人站在棋盤之上,就跟棋子一般大小。
老闆和湯遠兩人被禁錮在原地,就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空氣牆,連一步都無法踏出。趙高和青袍道人依然盤膝坐在地上,各自佔據棋盤最中央方形的兩個對角。“師兄,那趙高手裡拿著的,是個骰子嗎?”湯遠對師父有著盲目的信任,所以
就算看起來局勢不明朗,也不是特別擔心。“那叫石博煢,是骰子的前身。一共有十四個面,有十二個數字和兩面文字。”“還有字呢?”
“嗯,一面寫著‘驕’,指驕棋,亦為梟棋。另一面寫著‘妻畏’,是驕的反義詞,是不利棋步之意。”
“啊?投到數字就是所走的步數,那投到這兩面文字會發生什麼?”“投到驕面,會再有一次機會,投到妻畏面,就是一步都走不了,換對面行棋。”“哦,還能這麼玩呢啊。”“這兩面文字因為面積小,很難投到,所以一般都是投出數字的機率大一些。”湯遠沒玩過六博棋,跟老闆請教了半天,發現六博棋的玩法可參考性並不大,畢
竟趙高只是把他們放在一局棋之中自相殘殺,以此來逼迫師父出手相救,削弱靈力。
這一盤盤棋局,就算是贏了的人,也無法繼續前行。他們都是祭品。
“師兄,你說師父能打得過那個壞蛋嗎?”湯遠摸了摸手腕,那裡應該是小白蛇經常盤踞的地方,可惜現在已經空空如也。
老闆想回他一個肯定答案,但卻說不出口。
湯遠可能還看不太清楚,但他卻看得到,趙高和師父實際上是坐在一個方形陣法之上,繁複的字元像是有生命的毒蛇,從師父身下流淌到趙高身周,明顯就是趙高在吸取師父的靈力,而且不知道已經持續多長時間了。
說不定從棋局最初就開始了。
這樣的棋局,是師父一心想要的棋局嗎?
趙高的想法也不難猜,應該是想要贏過師父,奪取他的靈力,並且讓他嚐嚐被封印千年的滋味。
老闆猜不透師父的想法,但他總不能讓這樣的情況再繼續下去。眼看著師父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老闆艱難地掏出了涅羅盤。若說誰能更加精確地運用這個涅羅盤,當然是青袍道人。
只是在老闆剛想有所動作時,趙高卻隨手甩向他一把匕首,在湯遠的驚呼聲中,那把匕首直直地刺向他的胸膛。
老闆的腳下瞬間出現了許多條蔓藤,像繩索一般牢牢地鎖住了他的身體,連閃躲的動作都無法做出。
在匕首破開空氣牆的那一瞬間,老闆奮力把手中的涅羅盤扔向青袍道人,而自己則從虛空中抽出越王劍,往匕首來處一斬,在匕首刺入他胸膛前精準地攔截下來。
“被刺中也沒什麼,你身上那件提花羅會保你無事。嘖,那本應屬於我。”趙高瞄了眼老闆身上改變了的赤龍服圖案,嗤之以鼻。
趙高收回目光,看向青袍道人,淡淡笑道:“那麼,我們繼續下棋吧!”
他這樣說著,手中動作卻沒停。他一手把石博煢扔了出去,一手打算攔截空中的涅羅盤。
石博煢在空中翻滾著,畫出了一條漂亮的弧線,掉落在了棋盤上,滴溜溜地旋轉著。而涅羅盤則在即將被趙高奪走之時,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率先牢牢地接住了。趙高定睛一看,呼吸頓止。
青袍道人兩千多年來一直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了。
趙高已經很久很久沒被這雙眼眸凝視過了,記憶裡這雙眼眸看向他時,有縱容、有惋惜、有傷感,到後來的失望、嘆息、悔恨……
而現在,這雙眼眸看著他,卻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感情。
“啊!師兄!師父他居然不是瞎子啊!”湯遠震驚極了。
“師父從來也不是瞎子。師父從來不睜開眼睛,是因為他當年發了血誓,以再也不見世間萬物為誓,啟動了封神大陣,封印了這個人。”老闆緩緩說著,實在是也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而師父額頭上的疤痕,就是這血誓的標記。”
“啊!那師父破了血誓會怎樣?”湯遠緊張極了,這血誓聽起來就很可怕的樣子。老闆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
石博煢依然滴溜溜地轉著,還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跡象。
但師父卻看了一眼涅羅盤,伸出了手,果斷地撥動了羅盤針。青袍道人額頭上的疤痕開始裂開,赤紅色的鮮血汩汩流下,蜿蜒爬過他如玉的臉龐,最終落在棋盤之上,迅速被符陣吸收。
趙高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困住,在他的腳下,忽然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好吧,我們同歸於盡,也未嘗不可。”趙高微笑了起來,狠狠地跺了一下腳。棋盤自他腳下龜裂開來,並且迅速向外延伸。
趙高並沒有任何抵抗,任憑自己掉下旋渦,而離他最近的青袍道人也隨之掉落而去。老闆和湯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人先後墜落,但卻毫無辦法。“師兄!”湯遠著急得直跳腳。
老闆看了一眼青袍道人墜落的地方,心中有種預感,師父應該是心甘情願如此。眼看著棋盤碎裂的地方離他們越來越近,老闆果斷抓起湯遠,拽著他往棋盤邊緣而去。“師兄,這都是幻覺吧?就算我們掉下去,啊!也只是會被踢出棋局而已,是吧?”
湯遠一邊跑,一邊喋喋不休,中間還夾雜著因為差點跌落下去而發出的幾聲尖叫。老闆一手抓著湯遠奔跑,一手還在兜裡翻找著能解決現在狀況的古董,但卻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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