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缺人手——您也知道,剛起步,比不了國營大廠,可我們能保證,絕不拖欠工資。”他話鋒一轉,“我聽說,有些技校的電子班,因為沒門路,畢業生分配得不好?”
老周放下茶杯,從抽屜裡抽出份名單:“還真有。浦西的東風技校,有個電子裝配班,三十五個學生,技術學得紮實,就是學校名氣小,去年的畢業生還有一半沒找到對口工作。他們校長上週還來訴苦。”
“整班要!”司馬長風眼睛一亮,“我們包培訓,包食宿,培訓期工資照發,只要他們肯學。”
老周愣了愣:“你就不怕砸手裡?這些孩子大多是郊區的,家裡條件一般,能吃苦,但——”
“就是要能吃苦的。”司馬長風拿出李東海擬的培訓計劃,“頭三個月,上午學理論,下午跟著工程師練裝機,合格的留用,不合格的我們也給推薦工作。
您想啊,將來他們成了技術骨幹,出去說‘我是東方電子出來的’,這不就是活廣告?”
三天後,東風技校的操場上,三十五個穿著藍布校服的年輕人站得筆直。校長握著李東海的手反覆叮囑:
“這些孩子裡,有六個是貧困生,您多擔待。”李東海看著隊伍裡那個個子最矮的姑娘,她手裡攥著本磨破的《電子元件手冊》,封面上寫著“林小梅”。
“培訓基地就設在松江廠房的倉庫區。”李東海對帶隊的王雪峰說,“先把倉庫隔出兩塊,一邊放裝置,一邊搭臨時宿舍。
床用上下鋪,食堂讓張自河從服裝城調兩個師傅過來,頓頓得有肉,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嚴小敏拿著預算表跟在後面,一邊劃掉“市區酒店臨時培訓點”的條目,一邊嘟囔:
“租倉庫省了三萬,買上下鋪花了八千,食堂師傅工資……還好,比市區省一半。”
當第一批裝置從粵省運到松江倉庫時,林小梅和同學們正蹲在地上拆舊收音機。李東海踩著滿地的零件走過去,看到她手裡的烙鐵用得極穩,焊點圓得像顆小珠子。
“以前在家修過收音機?”他蹲下來問。
姑娘臉一紅:“俺爹是修農機的,看他弄過。”
李東海笑了,從口袋裡掏出塊剛到的晶片:“這個,能看懂嗎?”
林小梅盯著晶片上的電路紋路,忽然抬頭:“師傅,您要是教,俺就能學會。”
倉庫外,司馬長風舉著相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鏡頭裡,三十五個年輕人圍著工程師問東問西,倉庫的白熾燈映在他們眼裡,亮得像星星。他忽然覺得,這張照片,比任何宣傳海報都更有力量。
嚴小敏的計算器在一旁噼啪作響,最後她抬頭報數:“裝置安裝費十七萬,倉庫改造九萬,第一批工人培訓費……加上食宿,這個月總支出控制在三十萬以內。”
李東海望著倉庫裡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選廠房時說的話。或許十年後的地鐵還很遠,但此刻這些年輕的手,已經開始搭建通往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