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到。”
太監的通傳聲在空曠的奉天殿裡打了個轉,又悄無聲息地落下。
“宣。”
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進深潭,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徹骨的寒意。
片刻後,一個身影出現在殿門的光影裡。
飛魚服,繡春刀。
來人身形並不高大,甚至有些精瘦,可他一踏入殿中,整個大殿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溫度驟降。
他走得很慢,金絲軟底的官靴踩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像一隻在黑夜裡捕獵的貓。
那張臉上找不出半分多餘的表情,像是常年浸泡在刑罰與死亡裡,被抽乾了所有活氣,只剩下麻木與森冷。
錦衣衛指揮使,蔣瓛。
大明朝最讓人膽寒的人間兇器,老朱手中最快最利的一把刀。
他徑直走到殿中,視線裡除了那張龍椅,再無他物,彷彿旁邊站著的皇太孫朱允炆,不過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陳設。
“臣,蔣瓛,叩見陛下。”
雙膝落地,一聲悶響,動作乾淨得沒有一絲煙火氣。
朱元璋並未叫他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一旁的朱允炆。
“蔣瓛,抬頭,看看他。”
蔣瓛依言抬頭,那雙死水般的眸子,第一次落在了朱允炆身上。
目光裡沒有情緒,沒有揣度,只有一片空洞,像是在審視一件東西。
“從今天起,你,還有你手下最精銳的錦衣衛,歸太孫調遣。”
朱元璋的話說得很平淡。
“河南祥符縣決堤,咱要太孫去做欽差,治水賑災。”
他話音一頓,語氣陡然變得冰冷。
“更是去給咱殺人的。”
“太孫讓你抓誰,你就抓誰。太孫讓你抄誰的家,你就抄誰的家。他讓你殺誰,你就把誰的頭給咱拎回來!”
“他的話,就是咱的話。他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若有半分差池……”
朱元璋後面的話沒說,但那份沉默,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頭皮發麻。
蔣瓛的身子,出現了一絲極難察覺的僵硬。
他跟了皇帝大半輩子,殺人如麻,抄家滅族是家常便飯。
可把整個錦衣衛的指揮權,交到一個從未掌過權的皇太孫手裡,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這是在託付,更是在宣告。
“臣……遵旨。”
朱元璋對他的反應很滿意,轉頭看向自己的孫兒。
“允炆,刀,咱交給你了。怎麼使,是你自己的事。現在,他就是你的爪牙,有什麼話,當著咱的面,跟他說。”
朱允炆向前一步,站到蔣瓛面前,目光平靜。
“蔣指揮使,請起。”
他的聲音溫和,與這殿內的肅殺之氣顯得格格不入。
蔣瓛依言起身,依舊垂著頭,擺出聆聽的姿態。
“此次河南之行,路途遙遠,事務繁雜。本宮年輕,許多事,還需仰仗蔣指揮使。”
蔣瓛那張死人臉毫無波瀾,聲音乾澀:“殿下言重,臣不敢當。”
朱允炆笑了笑,話鋒卻毫無徵兆地一轉,快得像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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