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看著她臉頰的梨渦,心裡那塊處理公務時積攢的堅冰,也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輕咳一聲,收斂了玩笑的神色,語氣變得鄭重了些。
“書瑤,有件事,要跟你說。”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馬書瑤的身體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臉頰瞬間飛上兩抹紅霞,連耳根都紅透了。
“殿下請講。”
“河南祥符縣的黃河大堤決口了,災民百萬。皇爺爺命我為欽差,即刻啟程,前往河南,賑災治水。”
馬書瑤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化作一片蒼白。她抬起頭,眼中滿是擔憂:“去……去河南?那,那不是很危險嗎?要去多久?”
“不知道。”朱允炆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歉意,“快則三五個月,慢則……一年半載也說不定。我不在京中,宮裡……就要辛苦你了。”
他看著她,忽然發現,自己之前所有的考量裡,都只把她當成一個需要安撫的“後方”,一個需要完成的“KPI”。卻從未想過,她也是一個會擔心,會害怕的活生生的人。
馬書瑤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妾身……知道了。殿下在外,一定要保重自己。”
她重新端起那碗燕窩,一勺一勺,安靜地喝完。
只是這一次,她喝得很慢,彷彿想讓這點滴的溫存,停留得更久一些。
一碗燕窩見底,早已涼透了。
“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朱允炆站起身,準備回書房繼續研究那堆要命的卷宗。
“妾身送殿下。”馬書瑤也跟著站了起來。
她跟著他,一步一步,走到慈慶宮的殿門口。
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動了她額前的碎髮。她停下腳步,低著頭,雙手絞著衣帶,像是有話要說,卻又不敢開口。
朱允炆已經邁出了門檻,正要離開。
“殿下。”
身後傳來她細微卻清晰的聲音。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
只見她終於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眸子在暮色中望著他,裡面水光瀲灩,映著他錯愕的身影。
“妾身……會等著殿下回來。”
這句話,像是一根最柔軟的羽毛,輕輕搔過朱允炆心底最堅硬的地方。
他不是一個即將出徵的統帥,也不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儲君。
他只是一個,即將遠行的丈夫。
而眼前這個姑娘,是他的妻子。
朱允炆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就這麼收了回來。他轉身,重新走回殿門內,看著眼前這個因為緊張而身體微微發抖的姑娘,神情複雜。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馬書瑤渾身一震,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想要縮回手,卻被他牢牢握住。
朱允炆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聽得清清楚楚。
“今晚,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