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那股強大的氣場也隨之散去,文華殿內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朱允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剛打完一場硬仗,渾身都有些發虛。他轉頭看向馬書瑤,她正扶著桌角,小臉煞白,顯然也是驚魂未定。
“我娘她……平時不這樣的。”朱允炆有些尷尬地解釋了一句,伸手扶住她,“她就是太擔心了。”
馬書瑤靠在他手臂上,緩了緩神,搖了搖頭。“我懂的。”她抬起頭,眼神裡沒有半點怨懟,全是理解,“母親只是心疼殿下。”
朱允炆心裡一暖,拉著她坐下,把那個還溫著的肉包子塞到她手裡。“你也吃一個,剛才嚇得臉都白了,定是餓了。”
馬書瑤小口小口地咬著包子,動作斯文秀氣,但速度卻不慢,看來是真的餓了。
“剛才,謝謝你。”朱允炆看著她,由衷地說道。
他自己跟呂氏講的那些大道理,什麼江山社稷,什麼儲君之位,其實都有些蒼白。因為他知道,呂氏最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而是他這個人。反倒是馬書瑤那碗小米粥,那句“您才更該顧惜自己”,直接打在了母親的軟肋上。
“殿下又說謝了。”馬書瑤嚥下嘴裡的包子,臉頰鼓鼓的,像只小倉鼠,“夫妻本是一體。再說了,我爹也這樣。”
“哦?”朱允炆來了興趣,“岳父大人也這樣?”
提起自己的父親,馬書瑤的眉眼都柔和了下來。“嗯。我爹爹是光祿寺卿,官不大,事兒卻不少,人也最是謹小慎微。他要是為什麼事發愁,就總不記得吃飯。我娘每次都得連哄帶騙,把飯菜端到他跟前,盯著他吃完。”
她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眼角彎成好看的月牙。“我娘常說,天大的事,也得填飽了肚子才能去想。人是鐵,飯是鋼,餓著肚子,腦子都會轉得慢一些。”
這些尋常的家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帶著一股暖融融的煙火氣,讓朱允炆緊繃了一早上的神經,不自覺地鬆弛下來。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這位名義上的妻子,其實一無所知。
“那……你哥哥呢?”他順口問道。
“我哥?”馬書瑤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像是在憋著笑,又帶了點無奈,“我哥他……隨我娘。心大,能吃,天塌下來,他會先問一句‘吃飽了沒’,吃飽了才有力氣扛。”
朱允炆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一個謹小慎微的爹,一個心大能吃的哥,這家人倒是有趣。
“我爹總說我哥不是塊做官的料,太隨性。我哥就說,做官有什麼好,整天看人臉色,還不如在家讀幾卷閒書,養幾盆花來得自在。”馬書瑤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不過,他嘴上這麼說,書讀得卻比誰都好。前年秋闈,他考了北平府的解元,把爹爹高興壞了,覺得祖墳終於冒了青煙。結果,他轉頭就跟我爹說,春闈不考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要去遊歷山川,見識見識各地的風土人情。”
“然後呢?”朱允炆聽得津津有味。
“然後我爹氣得三天沒理他,最後還是我娘出面,把他‘請’出家門,給了他一筆盤纏,讓他滾蛋,說不把他爹的遊記寫滿三大本,就別回來。”馬書瑤說到這,自己都樂不可支,“我哥歡天喜地地就走了,現在也不知道浪到哪裡去了,隔三差五才會寄一封信回來報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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