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那男子帶著一隊使者步入正堂。
為首一人強作鎮定，眼神卻忍不住在堂內掃視。當看到四處的刀兵痕跡，以及地上未乾的血跡時，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而這人正是廖歸。
誰能想到，這位在義軍後勤營中籍籍無名的小吏，竟是如今義軍中炙手可熱的將領廖飛的兄長？
想當初，廖歸初入義軍時，既無百步穿楊的箭術，也無萬軍辟易的勇力，就連上戰場廝殺的勇氣也沒有。
他只能躲在後勤營，每日與糧草賬簿打交道。
而弟弟廖飛，卻在洛水河伏擊戰中大放異彩。
靠著傍上了趙啟，讓廖飛進入了趙炳的視野，短短几天便成了義軍的高層。
廖歸雖頂著“兄長”的名號，卻從未得到過弟弟的特殊關照。
後勤營的同僚表面恭敬，背地裡卻總說他是“靠著裙帶關係混飯吃”。
可誰又知道，每次看著弟弟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心中既嫉妒又苦澀——同樣是廖家子弟，他還是更重要的嫡子，如今卻成了這樣的局面。
這次出使任務，對膽小的廖歸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
接到命令時，廖歸雙腿發軟，連夜跑到廖飛營帳求情。
燭火下，他拉著弟弟的衣袖，聲音哽咽：“小飛，這一去凶多吉少，你跟大將軍求求情，換個人去吧！”
廖飛卻背過身去，語氣冰冷：“軍中無父子，更無兄弟。你既入了義軍，便該盡忠職守。若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以後莫要說是我兄長！”
而這其實也是趙炳刻意安排，每一組使者都是世家的子弟。
一來軍中確實缺合適人選，那些能言善辯的謀士，都有更重要的任務。
二來趙炳早對軍中世家子弟心懷不滿，想借這個危險差事敲打他們。
成了，趙炳不虧；敗了，那些世家子弟哪怕沒有死，趙炳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此刻站在羅汝才的縣衙內，廖歸強壓著內心的恐懼，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汗水順著脊背不斷滑落，浸溼了內襯，他卻不敢抬手擦拭。生怕一個小動作，就暴露了自己的怯懦。
他望著羅汝才腰間寒光閃閃的彎刀，暗暗祈禱：但願能活著回去，再也不要接這種要命的差事了......
羅汝才皺著眉頭打量著眼前的使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率先開口問道：“你們就是沖天大將軍的使者？所為何事？若是說不出個有用的，今天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廖歸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深深作揖，聲音微微發顫：
“在下乃沖天大將軍麾下後勤司行人長。此次奉大將軍之命，特來與羅將軍商議大事。
此行有三個來意：
其一，大將軍念在同為反暴慶的義軍，不追究諸位冒用名號之責，反而承認了你們的身份，還命我送來這面特製的杏黃旗，今後諸位可名正言順行事。
其二，既入義軍，大將軍每月會發放物資，包括糧食、布匹、兵器，保你們衣食無憂，這些羅將軍派人自行前往領取！
但你們也需遵守軍規，不得殘害百姓。若有違反，軍法處置。
其三，大將軍準備南下攻打延安府，特邀請羅將軍同去。打下城池後，大將軍不會吝嗇賞賜！”
他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身後的隨從展開旗幟。杏黃旗上，“替天行道”四個鎏金大字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廖歸才驚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偷偷瞥了眼羅汝才，只見對方神色陰晴不定，右手無意識地把玩著腰間的彎刀，刀刃在燭火下泛著森冷的光。
羅汝才沉吟片刻，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房樑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好！好一個沖天大將軍！倒是有些魄力。只是我手下這麼多人，吃喝拉撒都要管，就憑這些承諾，怕是不夠吧？”
廖歸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恭敬地遞上前：“羅將軍請看，這是大將軍親筆手書的盟約。只要羅將軍願意相助，日後打下天下，必定裂土封王！”
羅汝才接過文書，隨意掃了幾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大將軍英明神武，羅某便不推辭了。只是我手下兄弟剛打下安邊縣，還需休整幾日。
是否前往延安，還需從長計議。使者大人不如先在城中住下，待羅某考慮清楚，再給答覆如何？”
廖歸只想儘快脫身，卻仍假意客套：“此事確實該慎重。既然話已帶到，在下還要去其他地方傳信，就先行告辭了。若羅將軍有任何吩咐，隨時派人知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