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黑水河畔的簡易高臺上,牛皮天帳遮擋住灼人日光。
趙炳與額璘臣相對而坐,檀木桌上擺放著粗陶酒碗,濃烈的馬奶酒香氣混著皮革味在空氣中瀰漫。
不遠處,牛金星正與察罕諾爾部的謀士激烈交談,羊皮紙上的籌碼數字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額璘臣率先起身,抱拳行禮時獸皮甲片沙沙作響:
“方才承蒙大將軍手下留情,這一戰讓我見識到中原豪傑的風采!
自成年後,我在草原上與人交手百餘次,像大將軍這般舉重若輕的武藝,還是頭一回見。”
他的目光掃過趙炳身後,插在地上的一根馬槊,眼底藏著幾分忌憚:
“尤其那招回馬槍,若是全力施為,恐怕我此刻已橫屍當場。”
趙炳笑著擺了擺手,酒碗在掌心輕輕打轉:“少族長過譽了!
你那手左刀騎術出神入化,三招兩式便逼得我手忙腳亂。趙某不過是仗著蠻力罷了。
若論馬背上的功夫,我確實要向你討教。就說那招貼馬側劈,常人難以施展,少族長卻如臂使指,當真是家學淵源。”
話畢,他突然斂去笑意,眉間皺起深深溝壑:“只是想到如今這世道,空有武藝又能如何?”
額璘臣敏銳捕捉到這抹變化,身子前傾:“大將軍為何愁容滿面?若有難處,不妨直說!我察罕諾爾部雖小,但草原漢子最重義氣,能幫的絕不推辭。”
趙炳仰頭飲盡半碗烈酒,喉結滾動間發出一聲長嘆:
“少族長有所不知,我本是大慶子民,幼時寒窗苦讀,只想考取功名,為百姓謀條活路。
誰料天災連年,顆粒無收,朝廷賦稅卻分文未減。縣裡的官老爺們,看著百姓易子而食,還在強徵糧餉……”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缺口:
“如今踏上這條路,再無回頭之日。可每每想到,還有萬千百姓在水火中掙扎,我這心裡就像扎著刀子。”
額璘臣摩挲著腰間彎刀,語氣轉為沉重:
“不瞞大將軍,我們察罕諾爾部也在生死邊緣掙扎。這大旱也波及了我們草原,牛羊成片死去。
去年冬天,族裡餓死的老人和孩子,能堆成小山。韃靼部落又變本加厲索要供奉,上個月,他們牽走了族裡最後三百頭母羊。
我父已決意率部歸附鄂爾多斯,但我擔心……
鄂爾多斯部向來親韃靼部,一旦我們歸降,大慶朝廷定不會放過我們。”
趙炳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掀起驚濤駭浪。他往酒碗裡斟滿酒,推到額璘臣面前:
“少族長不必過慮。朝廷如今內有流民起義,外有邊患未平,自顧不暇。但他們若拿你立威……”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不如你我結盟?
你供我戰馬,我按市價付銀;若朝廷來犯,我率兵支援!
而且,我軍中能工巧匠眾多,日後可助你們改良馬具、打造兵器。”
額璘臣神色驟變,摩挲彎刀的手指驟然收緊:
“大將軍高估我們了。察罕諾爾不過小部落,八百戰馬已是極限。
況且歸附鄂爾多斯後,有大部落庇護,何須他人相助?
再說,草原各部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結盟之事……”
“少族長可知,鄂爾多斯王族能容得下親漢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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