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湊上前,指著輿圖上的城防標註:“主公說得對。京師九門都加了固,戚家軍的火器架在城頭,俞家軍守著護城河,胡宗憲又擅長排程,單論防守,確實是塊硬骨頭。”
“更棘手的是城裡的人心。”趙炳收回手,語氣沉了幾分,“嘉靖在位四十多年,威嚴還在;徐嵩雖貪,卻能壓下朝中的投降聲,把群臣擰成一股繩;連趙拱那樣的清流,都喊著要堅守——這京師,竟真的‘眾志成城’了。”
趙啟忍不住哼了一聲:“一群官老爺,還能硬撐多久?咱們百萬大軍壓過去,直接攻城,不信打不下來!”
“不行。”趙炳搖頭,眼神銳利,“強攻要折多少弟兄?咱們打大同、打宣化,靠的是弟兄們的命鋪路。要是攻京師折損太重,將來怎麼鎮壓天下的亂局?再說,城裡還有百萬百姓,打起來,受苦的還是他們。”
蘇文儒點頭附和:“主公考慮周全。京師的五十萬兵,看著多,其實良莠不齊——漕工青壯沒打過仗,良家子是花架子,真正能打的只有戚、俞兩家的五萬兵。可胡宗憲會排程,能把這些人擰成一股勁,硬攻確實不划算。”
“那咱們怎麼辦?”趙虎問道,“總不能一直耗在這兒吧?”
趙炳走到帳門口,望著遠處京師方向的燈火,緩緩開口:“兩條路。第一條,勸降。京師不是鐵板一塊,徐嵩貪財,京營將領惜命,總有能找到的門路。派細作進城,許他們高官厚祿,只要有人開城門,咱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進去。”
他頓了頓,語氣更沉:“第二條,圍城。京師裡有百萬人口,加五十萬兵,每天要吃多少糧食?我查過,他們的存糧最多撐三個月。咱們把居庸關、盧溝橋都守住,斷了他們的糧道,再堵住漕運——沒有糧食,再堅固的城,也會不攻自破。”
牛金星撫掌道:“主公這兩條路,相輔相成!勸降能亂他們的軍心,圍城能耗他們的底氣。只要咱們守住外圍,不出三個月,京師肯定會亂!”
“就這麼辦。”趙炳轉身,目光掃過眾將,“趙啟,你帶三萬騎兵,去守居庸關,不許一粒糧食、一個人從北邊進來;蘇文儒,你帶兩萬戰兵,堵住盧溝橋,斷了他們的漕運;剩下的人,在京師外圍紮營,形成包圍,卻不主動進攻——咱們就跟他們耗,看誰先撐不住。”
“屬下領命!”眾將領聲應下。
趙啟走之前,還忍不住問:“主公,要是勸降不成,圍城也耗不住怎麼辦?”
趙炳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胡宗憲會守城,徐嵩會壓陣,可他們壓不住百姓的肚子。京師裡的百姓,以前要交苛捐雜稅,現在被圍起來,連飯都吃不上,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盼著咱們進去。到時候,不用咱們打,他們自己就會亂。”
帳外的風漸漸停了,油燈的光映著趙炳的臉,眼底沒有焦躁,只有穩操勝券的平靜。他知道,這場仗,比的不是誰的刀更利,而是誰能熬到最後——嘉靖的五十萬兵、京師的堅城,在“糧食”和“人心”這兩個詞面前,終究會慢慢崩塌。
眾將散去後,牛金星留在帳內,低聲道:“主公,要不要再派些細作,去城裡散佈‘秦軍分田’的訊息?”
“不用。”趙炳搖頭,“訊息傳得越慢,他們越慌。等他們發現糧食不夠時,咱們的訊息再傳進去,效果才最好。”
油燈的光閃爍著,映著輿圖上“京師”二字。趙炳知道,接下來的三個月,會是一場漫長的較量。
但他有耐心——他從陝西起兵,一路打到京師,除了有戰力之外,他的耐心也是不缺。
這一次,他同樣能等到京師城門開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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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帥帳外,趙拱穿著一身緋色官袍,身後跟著兩個捧著錦盒的隨從,腳步沉穩卻難掩眼底的凝重。
帳內,趙炳坐在主位上,甲冑未卸,腰間的長刀還掛著昨日巡查時沾的草屑,見他進來,只是抬了抬眼:“趙大人遠道而來,是為嘉靖說降的?”
趙拱躬身行禮,不卑不亢道:“趙將軍,陛下念及天下蒼生,不願再動刀兵,特命臣來議招安之事。”他示意隨從開啟錦盒,裡面放著燙金的誥命和一枚鑲玉的印信,“陛下願封將軍為‘平北國公’,食邑三萬戶,另將寧安公主下嫁,賜黃金萬兩、綢緞千匹。只要將軍退兵回陝西,永不再犯,朝廷與秦軍,可世代修好。”
帳內的將領們頓時笑出聲。趙啟抱臂道:“趙大人,您這是把我們主公當三歲小孩哄?我們百萬大軍都到京師城下了,您給個國公就想讓我們退兵?更何況我家主公可是秦王,豈有越封越低的道理?”
趙拱臉色不變,轉向趙炳:“將軍,國公之位已是朝廷能給的最高爵位,寧安公主更是陛下最疼愛的女兒。您若接受招安,不僅能保全富貴,還能避免生靈塗炭——這對您,對天下,都是好事。”
趙炳手指在案上輕輕敲擊,目光銳利如刀:“趙大人,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從陝西起兵,殺李如松、敗李成梁,一路打到京師,為的不是什麼國公爵位,更不是什麼公主。”他站起身,走到趙拱面前,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的,是這天下,是讓嘉靖把皇位交出來。”
趙拱臉色一白,連忙道:“將軍三思!陛下能給出這般條件,已是極大的讓步。您若執意攻城,京師五十萬大軍拼死抵抗,秦軍就算能贏,也得折損過半,到時候怎麼鎮住天下?”
“折損過半?”趙炳冷笑,“我秦軍百萬之眾,耗也能耗死京師的五十萬兵。再說,我若當了皇帝,天下的百姓都能分到田,都能過上好日子,誰會反我?反倒是嘉靖,他在位四十多年,苛捐雜稅逼死多少百姓,你以為京師的‘眾志成城’,能撐多久?”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幾分:“不過,本王也不是嗜殺之人。念在你是使者,我不殺你。你回去告訴嘉靖,只要他開啟城門投降,我封他為‘順義侯’,保他宋家一脈香火不斷,府宅、田產都給他留著。”
趙拱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
“還有,”趙炳繼續道,“京師裡的大小官員,除了徐嵩——他貪贓枉法,害了太多百姓,必須死——其他人只要歸順,官職、家產都能保住。你趙大人是清流領袖,若肯歸順,新朝的首輔之位,非你莫屬。”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得趙拱半天說不出話。
他來時,本以為趙炳會斷然拒絕,甚至可能殺了他,卻沒想到對方不僅放他走,還給出了這般“寬厚”的條件——尤其是“新朝首輔”四個字,讓他心頭忍不住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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