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朝局?”嘉靖猛地拍案,“趙炳的期限只有十日,銀子湊不齊,他就要破城!到時候別說朝局,朕的皇位都保不住!”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徐嵩,語氣帶著一絲警告,“你手下的人,個個富得流油,可真要捐銀子,卻推三阻四。”
徐嵩嘆了口氣說道:“陛下,京師能撐到現在,靠的是官員擰成一股繩。若是動了他們,胡宗憲的排程、城防的加固,誰來管?要知道趙炳可還沒離開呢。”
嘉靖的神色變幻了一陣,最終擺了擺手說道:“也罷,勳貴那邊可能湊齊銀子?”
徐嵩心裡一鬆——他最擔心的就是嘉靖要對文官集團動手。眼下京師的防守全靠文官維持,自己的黨羽遍佈六部,若是查抄他們,不僅會讓人心渙散,城防也會立刻崩潰;更重要的是影響自己地位。
他連忙躬身道:“陛下英明!文官是京師的‘骨架’,動不得。可勳貴不一樣——他們世襲爵位,手握良田千頃,卻大多不涉政務,平日裡只知享樂,如今國家危難,正是他們出力的時候!”
嘉靖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就這麼辦!傳朕旨意,命皇城司即刻查抄京師勳貴府邸,凡家產超過百萬兩的,至少捐出七成;敢私藏、抗命的,以‘通敵’論處,抄家滅族!”
這道旨意,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攪亂了京師的勳貴圈。
…
京師的冬風裹著寒意,刮過英國公張府的朱漆大門時,門內還隱約傳著絲竹聲。
可下一刻,“哐當”一聲巨響,皇城司計程車兵踹開大門,手持腰牌的暗探魚貫而入,瞬間將張府的護衛按倒在地。
英國公張世澤剛放下酒杯,就被士兵架到了庭院裡。他看著滿院亂竄的兵卒,看著管家被按在地上毆打,氣得渾身發抖:“放肆!我是世襲英國公,太祖皇帝親封的勳貴!你們敢闖我府邸,是想謀逆嗎?”
帶隊的皇城司指揮冷笑一聲,晃了晃手裡的聖旨:“張大人,陛下有旨,如今國庫空虛,需勳貴捐銀助餉。可你府中藏銀百萬,卻只願捐出五千兩,這是抗旨不遵!今日不是‘闖府’,是‘查抄’!”
話音剛落,士兵們就扛著木箱從內院出來,箱蓋敞開著,金銀珠寶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張世澤的夫人撲過來想攔,卻被士兵推倒在地,她哭喊著:“那是我們張家百年的積蓄!是給子孫留的活路!你們不能搶啊!”
張世澤看著一箱箱家產被搬上車,突然掙脫士兵的束縛,朝著皇宮的方向跪下,額頭磕得出血:“陛下!臣世代忠良,為大明守了百年邊疆!您怎能如此絕情?趙炳是反賊,您不打反賊,卻抄忠臣的家,您對得起太祖皇帝嗎?”
皇城司指揮上前,一腳將他踹倒:“少跟陛下談太祖!現在是陛下要銀子,你若再敢聒噪,就不是抄家這麼簡單了!”
最終,張府被抄出白銀三百二十萬兩,珠寶玉器折價八十萬兩。張世澤因“抗旨不遵”被打入詔獄,他的兒子們也被剝奪爵位,發配邊疆——曾經煊赫的英國公府,一日之間就敗落了。
與此同時,成國公朱府的境遇更慘。朱純臣聽聞張府被抄,正想偷偷轉移家產,卻被皇城司的暗探抓了個正著。暗探在朱府的地窖裡搜出白銀五百萬兩,還有十箱從宮中偷運出來的御用瓷器。
“朱純臣!你竟敢私藏御用之物,還想轉移家產!”皇城司指揮拿著瓷器,語氣冰冷,“陛下待你不薄,你卻如此貪贓枉法,今日定要治你的罪!”
朱純臣嚇得癱在地上,連連磕頭:“大人饒命!那些瓷器是先父留下的,不是我偷的!銀子我願意捐,我願意捐五百萬兩,求大人別抓我!”
可他的求饒毫無用處。按照嘉靖的旨意,私藏御用之物是“謀逆大罪”,朱純臣被當場拿下,他的家人也被全部關進大牢,等待發落。
士兵們搬空朱府的家產時,朱純臣在囚車裡對著皇宮的方向破口大罵:“嘉靖!你這個昏君!你引女真兵進城,又抄勳貴的家,你遲早會亡了大明!我朱家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罵聲漸漸遠去,朱府的大門被貼上封條,寒風捲著落葉,落在空蕩蕩的庭院裡,顯得格外淒涼。
這一日,京師有七家勳貴被查抄,共搜出白銀兩千六百萬兩。
訊息傳開後,剩下的勳貴人人自危,有的主動捐出部分家產,有的則想逃離京師,卻被城門的守軍攔了下來——嘉靖早已下旨,沒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城。
萬壽宮的偏殿裡,徐嵩拿著查抄清單,臉色複雜地對嘉靖道:“陛下,已湊齊三千六百萬兩,還差二百萬兩。剩下的,恐怕得從內帑和百官的俸祿裡湊了。”
嘉靖坐在龍椅上,看著清單上的數字,眼底沒有絲毫波瀾:“湊!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在十日之內湊齊三千八百萬兩!只要趙炳撤軍,等勤王兵到了,咱們再慢慢算賬!”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京師,早已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了。
勳貴的怨恨、百姓的不滿、官員的動搖,像一根根引線,只需一點火星,就能點燃整個京師的混亂——而這火星,或許很快就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