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記

第28章 神器封印(下)

拓拔野平白又得了大荒中人夢寐以求的木族“長生訣”,福澤之厚,連他自己也驚喜不已。

空桑仙子見他喜不自勝的樣子,微微一笑。不知怎地,在谷中初見這少年時,便莫名地有些欣賞喜歡,一直未下重手。待到後來他出示無鋒劍、吹奏剎那芳華曲,再告知神農之事時,更加感到與這少年的奇妙緣分。自己被流放兩百多年,族禁之念早已淡薄,此時了無牽掛,更加無所禁忌,是以竟將這木族至為隱秘的長生訣與封印法術全都傾囊相授。

拓拔野天資絕佳,一聽即懂,更加令她喜歡。她流放至此,兩百年來心如死灰,未嘗與任何人接觸,今日遇到這兩個冰雪聰明的孩子,猶如枯木逢春,心中之暢快,不下於拓拔野醍醐灌頂的欣喜。

起初纖纖還聽得津津有味,過了片刻,便覺得枯燥無聊,還不如看拓拔野的神情來得有趣,於是便歪著頭,托腮看他眉飛色舞地與空桑仙子說話。

他聚精會神的樣子很讓人著迷,無論是領悟時的粲然微笑、深思時的微蹙眉頭,就連撓頭沉吟的表情也頗為可愛。她伏在桌上,笑吟吟地凝視著他,心中滿是溫柔的暖意。漸漸地,空桑仙子說什麼聽不見了,他說些什麼也聽不清了,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拓拔野彷彿注意到她的眼神,轉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雙頰火熱,急忙扭過頭,假裝在聆聽空桑仙子說話,見空桑仙子似笑非笑地凝視著自己,心中更是一陣狂跳,耳根都紅了,彷彿被她瞬間洞穿了自己的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空桑仙子才將“封印法術”與“長生訣”傳授完畢,拓拔野雖還有許多疑問,但也只有留待日後自己修行時慢慢參悟了。

他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纖纖已經桌案上沉沉睡去,側著臉,長長的睫毛在瑩白的臉上投下一道彎影,嘴角還噙著一絲甜蜜的微笑。

拓拔野微笑道:“她已經兩天沒好好睡過覺啦。”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脫下外衣,輕輕蓋住她的身軀。見她睡得這麼酣甜,睏意也湧了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空桑仙子微笑道:“你也好好睡上一覺,天亮時我再叫你醒吧。”拓拔野這一日經歷頗多,睏倦難當,頗為不好意思笑了笑,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空桑仙子瞧著兩人,心中泛起久違的柔情。窗外秋蟲低鳴,夜風輕拂,水晶燈搖搖曳曳,她坐在一地的月光中,想起了很多未曾想起的往事。幾百年的光陰倏然而逝,只剩下這個寂靜安詳的初秋之夜。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耳邊又響起了很多年前的那首曲子,呢喃的夜風在她的耳根廝磨繚繞,宛如他的話語,他的呼吸。她就這麼盤膝而坐,閉目微笑,直到天明。

翌日清晨,空桑仙子將二人叫醒,與白龍鹿一道向谷外走去。到谷口時,只見群雄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猶在酣睡。他們昨夜不見拓拔野出來,雖料想多半是空桑仙子傳授他心法,以便擊敗十日鳥,救出蚩尤,但仍不免心中忐忑,都不敢回去,原地合衣而睡。

那條大鯊魚已被成猴子等人拖到此處,吃得精光,只餘下龐大的骨架橫亙在河邊,在朝陽下顯得頗為滑稽。

聽見腳步聲響,眾人紛紛揉眼爬了起來,見空桑仙子隨著拓拔野一道出來,滿臉的喜色登時僵住,歡呼聲也卡在咽喉中,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拓拔野見眾人露宿等候,心中頗為歉疚,抱拳笑道:“委屈各位在此守了一夜,真是抱歉之至。”

眾人連連擺手道:“聖使哪裡話!”

只有柳浪目光曖昧地朝拓拔野與空桑仙子身上掃了掃,雖一言不發,心中不堪的想法卻已昭然若揭。空桑仙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嚇得他連退了三步,低頭看腳。

拓拔野朗聲道:“各位朋友,今日對於我們,乃至對於大荒來說,都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日子。因為今日,湯谷所有人都將重獲自由!”他氣運丹田,一字字鏗鏘有力,直衝雲霄。

眾人一愣,狂喜歡呼。

拓拔野望了空桑仙子一眼,微笑道:“要想重獲自由,必先打敗十日鳥。多謝空桑仙子,不僅送了我們雪羽鶴,還允諾鼎力相助……”

眾人大喜,這老太太的本事早已有目共睹,有她出手,收伏那十隻太陽烏自非難事,歡呼之聲更盛。空桑仙子微微一笑,心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倒當真會煽風點火,蠱惑人心。”

群雄歡聲高歌,簇擁著拓拔野三人,士氣高昂地朝湯池扶桑而去。

卜運算元急急忙忙從懷裡掏出那幾個黑石子,口中唸唸有詞,往地上一拋,略一檢視,大喜道:“上卦!上卦!大吉大利!”還在歡喜,已被盤谷提起衣領,拎小雞般凌空拖走。

一行人到湯池邊時,太陽已經懸掛在扶桑樹梢,萬道金光透過樹隙,照耀得眾人睜不開眼來。

遠遠看見那十隻太陽烏又在洗澡。五隻昂然站在高出湯池水面數丈的扶桑樹梢,五隻則在水面下,偶爾露出頭來,朝天噴出一道水柱,極為悠閒愜意。瞧見眾人浪潮般湧來,十鳥竟似理也不理,依舊鳴叫著振翼潑水,甚是歡快。

辛九姑低聲道:“這十個妖怪在洗澡時,只要你不招惹它們,它們定然不會干預你作任何事。”

拓拔野笑道:“這個習慣倒是好得很。”轉頭對空桑仙子道:“仙子,趁著它們心情正好,咱們先到樹上救出蚩尤吧。”

空桑仙子伸手從纖纖頭上摘下那支瑪瑙髮簪,輕念解印訣。瑪瑙髮簪銀光吞吐,突然微微一跳,光芒如菊花盛開般瓣瓣舒展,在陽光中曲伸了一會兒,果然成了一隻小小的白鶴模樣。

那小白鶴展翼撲翅,從空桑仙子手心飛了出來,在空中盤旋,急速變大,轉眼就成了一隻長近一丈、渾身瑩白如冰雪的仙鶴,在湯水上踏波飛行,歡鳴著落到空桑仙子身邊。

空桑仙子撫摩它的頭,低聲道:“這是你最後一次馱我啦。”話語中頗有些感傷,回頭對拓拔野道:“咱們走罷。”

拓拔野應諾一聲,向群雄抱拳道:“在下先和仙子到樹上救出蚩尤使者。大家就請原地等候吧。”眾人轟然應諾。纖纖也想同去,卻被拓拔野強行留下,氣得撅起嘴跺腳不已。

拓拔野隨著空桑仙子一道躍上鶴脊,雪羽鶴悠然展翼,朝空中飛去。那仙鶴飛得又穩又快,須臾間已到白雲之間。往下望去,碧海青山倒退如飛,數千群雄宛如螞蟻。

雪羽鶴繞著扶桑樹向上盤旋飛舞。拓拔野睜大雙眼,期盼能在樹葉枝椏之間找到蚩尤。

空桑仙子紫袖飛舞,香風倒卷,所過之處雲霧離飛,巨葉翻卷。兩人瞧得分明,始終了無發現。

雪羽鶴越飛越高,穿透幾重雲層,仰頭望去,那扶桑樹依舊破雲參天,看不見頂梢。雲海茫茫,紅日彷彿都已到了他們下方。

拓拔野心中頗為憂慮,難道蚩尤已經掉下去了麼?否則昨日那群太陽烏不斷追啄,今日又怎會在湯池中如此悠閒地洗澡呢?

空桑仙子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淡淡道:“放心罷。如果掉下去,必定會被湯水浮起來,決計沉不下去。”他聽了心下稍安。

但他們又朝上飛了許久,仍然未達樹頂,也始終沒有瞧見蚩尤。太陽越來越熱,烤得拓拔野渾身冒汗,空桑仙子倒是冰肌玉骨,清涼無汗。

再往上去,只怕真要被太陽強光曬傷。那雪羽鶴似是頗為畏懼強熱,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鳴叫盤旋。以蚩尤之力,縱然昨日不眠不休,也決計攀不到這麼高的地方。惟有朝下重新搜尋了。

雪羽鶴清鳴聲中,朝下環繞穿行。這次空桑仙子閉上雙眼,以念力搜尋扶桑樹周圍,但除了身側拓拔野強沛的真氣與意念外,依舊毫無斬獲。

過了半晌,兩人一鶴已經到了離地幾十丈處。岸邊眾人瞧見依舊只有兩人,都頗為失望。

那十隻太陽烏並排立在樹梢上,仰頭望著兩人,嗷嗷亂叫,叫聲歡愉,頗有幸災樂禍之意。

突聽“轟”的一聲巨響,偌大的扶桑巨樹竟然劇烈震動起來,十日鳥尖叫撲翅,盤旋飛舞。眾人驚呼聲中,樹梢震舞,巨葉紛紛飄落,遮天蔽日。

拓拔野與空桑仙子吃了一驚,雪羽鶴展翼急速滑翔,從四下襬舞的枝葉之間飛離出來。

湯池湖面波濤洶湧,扶桑樹東側的湖面猛地噴起沖天巨浪,一條人影如離弦之箭朝天疾射而去。滔天浪花中,十日鳥嗷嗷怪叫,次第盤旋,瞬息加速,形成一道直線朝那人飛去。

那人在空中翻了個筋斗,穩穩當當地落在樹梢上。拓拔野“啊”的一聲,又驚又喜,岸上群雄也紛紛失聲驚呼。陽光照在那人的臉上,眉目英挺,意氣風發,赫然正是蚩尤。

他渾身衣衫破裂,肌肉虯結,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揹負一柄青銅長刀,六尺餘長,鏽跡斑斑。仰天長嘯,猶如青天霹靂,震得眾人雙耳隆隆。

拓拔野大奇,蚩尤雖然勇悍絕倫,體內真氣卻不如他強,但就適才這一聲長嘯來看,真氣極為充沛,更勝於己。這一夜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昨日蚩尤從那樹洞掉下,重重撞在某物上昏了過去,過了半晌才悠悠醒轉,頭疼欲裂。環身四顧,眼前一片昏黑,只有十幾道手指粗的光柱斜斜射入。

藉著這微弱的光線,他逐漸看清四周。這是一個縱橫約三十餘丈的巨大樹洞,周圍有不少裂洞,陽光便從那裂洞中射入。仰頭上望,頂部空洞有十餘丈高,上小下大,如葫蘆一般。若不是自小練得一身鋼筋銅骨,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只怕早已歸西。

前方五丈處有一個丈餘寬的黑洞,想來是繼續通向下方的。

蚩尤四顧半晌,要想向上躍出去,絕無可能。四壁的裂縫雖然不少,但最大的不過兩指來寬,無法鑽出。而這扶桑樹又堅硬如鋼,以他目前的真氣,想要豁大那裂縫,也是難於登天。

唯一的方法便是繼續往下走,看看是否能有出去的通道。運氣如何,也只有賭上一賭了。

蚩尤爬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黑洞邊。黑洞幽深不見底。他摸了摸身上,那三昧真火的火摺子早已不知掉到何處,一咬牙,探出腳尖,摸索著往下觸碰。

黑洞壁沿粗糙,凹凸不平,他伸腳踩實,慢慢地沿壁往下爬。一股股冷風陰森森地從下吹了上來,遍體侵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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