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再敢放屁,晚飯也別吃了!”民兵瞪著眼,鞭子又揚了起來。
張銘禮疼得齜牙咧嘴,趕緊閉上嘴,低下頭,踉踉蹌蹌往前走。
那怨毒的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了一眼江守業亮著燈光的窗戶。
等著!
江守業!
老子跟你沒完!
還他孃的風光?老子今天晚上就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夜深了。
紅柳溝徹底沉進黑裡。只有風颳過光禿禿的樹杈子,嗚嗚地響,跟哭墳似的。
豬圈旁邊那間破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三個黑影子,跟耗子出洞似的,貼著牆根溜了出來。打頭的,正是張銘禮。
他白天被鞭子抽的後背還火辣辣地疼,走路一瘸一拐。
可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裡,燒著兩團毒火,死死盯著江守業那屋的方向。
“走!”他聲音壓得極低,像砂紙磨鐵,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兒。
後面跟著兩個蔫頭巴腦的技術員同夥。
倆人腿肚子都在打顫,牙齒磕得咯咯響。
“張…張哥,真要幹啊?被逮住可就…”
“閉嘴!”張銘禮猛地回頭,眼神在黑暗裡像要吃人:“不幹?不幹就等著在這破山溝裡挑一輩子大糞?喂一輩子豬?讓那姓江的騎在我們頭上拉屎?”
“想想他今天那風光樣,還買三轉一響,要娶毛子娘們,咱們呢?咱們像三條臭蟲!”
他喘著粗氣,咬牙切齒:“憑什麼他害我們落到這步田地,還能享福?”
“弄壞他的東西,值錢的順走,讓他結不成婚,看他拿什麼風光!”
“出了事,老子頂著,大不了魚死網破,老子跟他拼了!”
這番話帶著瘋勁,也帶著蠱惑。
兩個狗腿子對視一眼,想起白天受的屈辱,再看看張銘禮那副豁出去的樣子,心一橫,點了點頭。
三個人影,像三隻夜行的鬼,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江守業那間孤零零的土屋前。
窗戶裡黑著燈。
門口,那輛嶄新的鳳凰腳踏車,在慘淡的月光下,車把和輪圈閃著幽冷的光。
張銘禮盯著那車,眼裡的毒火幾乎要噴出來。就是這東西,刺得他眼睛疼!
他第一個撲上去,不是偷,是破壞。
他要毀了這扎眼的玩意兒!
“狗日的…”他低罵著,雙手抓住車鏈子,使出吃奶的勁兒,猛地一扯。
嘎嘣。
一聲刺耳的金屬斷裂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車鏈子被他硬生生扯斷了。
“呸,讓你風光!”張銘禮啐了一口,心頭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兩個狗腿子也沒閒著。
一個也湊到縫紉機旁邊,伸手就去掀那蒙著的布,想看看怎麼下手弄壞。
另一個則繞著收音機那個木頭匣子轉,琢磨著能不能搬走,或者砸爛。
“快點,磨蹭什麼!”張銘禮踹了兩個狗腿子一腳,聲音壓著,卻透著焦躁:“進去,他那塊上海表肯定在屋裡!”
“還有啥值錢的,全他孃的給老子順走!拿不走的,給老子砸了!”
“讓他哭去吧!”
“那這縫紉機呢?”兩個狗腿子開口。
“縫紉機?”張銘禮獰笑一聲:“那麼大個兒,搬不動。先把屋子裡的搬了,一會兒找東西,把針頭砸彎,梭子扔糞坑裡,讓他用個屁!”
“好…好…”兩個狗腿子聲音發顫,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上。
張銘禮摸到屋門口,門是木頭的,插著門栓。
他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磨尖了頭的鐵片,小心翼翼地從門縫裡插進去,一點一點往上挑。
動作很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勾當。
“媽的,臭打獵的,住得還挺嚴實。”他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著:“等老子進去非得把你屋子搬空不可。”
咔噠。
一聲輕響。
門栓被挑開了。
張銘禮心頭一喜,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輕輕推開一條門縫。
一股暖烘烘的、帶著柴火和食物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貪婪地吸了一口,隨即被自己身上那股惡臭燻得皺了皺眉。
“快點!”他催促著身後兩人,自己率先側身,擠進了門縫。
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只有灶膛裡炭火的餘燼,透出一點微弱的紅光,勉強映出灶臺和炕沿模糊的影子。
張銘禮適應了一下黑暗,躡手躡腳往裡走,目標直指炕頭櫃子。
手錶肯定藏在那兒!
兩個跟班也擠了進來,一個摸向放著收音機的桌子,一個則朝著縫紉機的方向摸去。
“操,真黑…”
“手錶呢?放哪兒了?”
“這破收音機還挺沉…”
黑暗中,響起壓抑的、帶著貪婪和緊張的喘息和摸索聲。
張銘禮摸到炕沿,手剛伸向炕頭櫃的方向。
“喲,張技術員,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屋裡來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