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多了…積食!”
“溜達到你門口…看…看你腳踏車挺新的,就看看,沒別的意思。”
“看看?”江守業往前踱了一步,軍靴踩在凍硬的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走到那輛斷了鏈子的鳳凰車旁,伸出大手,撿起那截斷裂的、還帶著新鮮斷口的車鏈子。
金屬鏈條在他手裡,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張技術員這看看,手勁兒挺大啊。”他把那截斷鏈在手裡掂了掂,目光像刀子一樣剮在張銘禮臉上。
“省煤校畢業的高材生,手勁都練得跟牲口似的?一看就把鋼鏈子給看斷了?”
“還有你們倆,一個拿我收音機,一個奔我縫紉機去了,也是看看?”
“我…我不知道!”張銘禮猛地提高了音量,像是給自己壯膽,又像是被逼急了。
“誰知道你這破車鏈子是不是本來就快斷了,興許是你自己白天騎壞的,憑什麼賴我?”
他梗著脖子,腫脹的臉上硬擠出幾分冤枉的憤慨。
“我們就是路過,看你屋裡黑著燈,怕你出事,好心過來瞅瞅!”
“你倒好,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還拿石頭打人!”
他指著地上跪著哀嚎的兩個同夥,又指向江守業。
“江守業,你少在這汙衊好人,老子是省煤校畢業的技術員,會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下三濫勾當?”
“我看你就是想公報私仇,仗著有把子力氣,欺負我們城裡來的知識分子!”
“你一個臭打獵的泥腿子,有什麼證據?啊?”
“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拿不出來,老子就去公社告你,告你濫用私刑,迫害知識分子!”
兩個跟班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跟著嚷嚷起來。
“對,你沒證據別瞎說!”
“我們是來看稀奇的,看看都不行啊?”
“你少冤枉好人了,還打我們。”
江守業看著張銘禮那張因激動和恐懼而扭曲的臉,聽著他色厲內荏的叫囂,眼神越來越冷。
他緩緩站起身。
“證據?”
他往前又踏了一步,這一步,直接跨到了張銘禮面前。
兩人距離不足一尺。
那股子帶著硝煙味的、冰冷強悍的氣息,瞬間將張銘禮籠罩。
張銘禮只覺得呼吸一窒,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讓他腿肚子又開始發軟,下意識地就想後退。
“老子打你了?”江守業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你推門就往裡闖,老子以為進賊了,拽你一把,你自己站不穩摔了,怪誰?”
“至於那兩個…”他瞥了一眼地上:“老子在自家門口踢石子兒玩,他們自己撞上來摔了膝蓋,也賴我?”
“你…你強詞奪理!”張銘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江守業的手指都在顫:“就是你,就是你打的,你故意害我們,你就是看我們不順眼!”
“看你們不順眼?”江守業眼神陡然一厲,如同兩道寒冰凝成的實質目光,狠狠刺向張銘禮。
“老子要是真看你們不順眼,就憑你們差點害死一礦人,就該把你們直接填進那塌方坑裡!”
“讓你們在這兒挑糞,是連長給你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可你們呢?”
他猛地揚起手,指向那斷掉的車鏈,指向被掀開的縫紉機。
“大半夜不睡覺,跑來禍害老子的東西?”
“張銘禮!”
一聲低喝,如同驚雷炸在張銘禮耳邊。
“老子再問你一次,你們三個狗東西,半夜摸到老子門口,到底想幹什麼?”
“說!”
最後那個說字,帶著一股子凌厲的殺氣,震得張銘禮耳膜嗡嗡作響,心膽俱裂。
他嚇得一哆嗦,嘴唇哆嗦著,但那股子讀書人的偏執和怨毒還在支撐著他。
“我…我們沒想幹什麼,就是看看,你血口噴人,你這是汙衊,是栽贓陷害!”
兩個跟班也梗著脖子嚷嚷。
“對,栽贓陷害!”
“江守業,你別仗著有連長撐腰就胡作非為!”
“我們招你惹你了,大半夜的路過就要捱打,你咋就這麼橫啊?”
“好,好得很!”江守業點了點頭,臉上那點冰冷的弧度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種純粹的、令人膽寒的平靜。
“骨頭硬是吧?”
“行。”
“老子今兒個非把你們打服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