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血口噴人?”江守業往前一步,氣勢逼人。
“本子就在這兒,大家夥兒眼睛都是亮的,您要覺得我冤枉您了,行啊!”
“咱現在就去找連長,把今兒個誰幹了多少活兒,一條條、一件件掰扯清楚!”
“看看您這二十分分,到底是您一鋤頭一鋤頭刨出來的,還是您那筆桿子生出來的!”
張順風還在旁邊幫腔:“江守業,你幹什麼幹什麼?這點小事兒還要找連長?”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質疑記分員?老實點,滾一邊兒去,再鬧一個工分都沒有!”
王大林氣得臉紅脖子粗,擼起袖子就要往前衝:“放你孃的屁,張順風,你少在這狗仗人勢!”
“胡三炮,你自己說說,你下午幹啥了?敢不敢對質!”
“對,說清楚!”
“憑什麼他幹那麼點活記二十分,江同志幹那麼多才八分?”
“這不公平!”
群情激憤,矛頭直指胡三炮。
胡三炮被圍在中間,冷汗都下來了,嘴唇哆嗦著,想辯解又不知從何說起。
張順風還在那跳腳:“吵什麼吵,都安靜,聽胡記分員的,他說多少就是多少!”
就在這吵得不可開交、眼看就要動手的時候,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從人群外傳來:
“吵什麼吵,吵什麼吵!啊?”
“記個工分都能吵得跟斗雞似的,沒完沒了了這一天是吧?”
連長周春友黑著臉,像座鐵塔似的杵在了土坡下,虎目含威,掃視著混亂的場面。
連長周春友那一聲吼,跟平地打了個旱雷似的,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響。
他黑著臉,幾步就跨上土坡,那雙虎目掃過眾人,最後釘在臉色煞白的胡三炮和縮著脖子的張順風身上。
胡三炮一看連長來了,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腰都彎了幾分,趕緊迎上去。
“哎喲,連長,您來了,沒啥大事兒,真沒啥大事兒!”
“就…就有幾個新來的同志,對工分有點小意見,我正給他們講規矩呢!”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給張順風使眼色。
張順風立馬會意,也擠出個假笑,附和道:“對對,連長,就是一點小誤會,胡記分員在教我們規矩呢,都弄明白了,弄明白了!”
他這會兒可不敢再蹦躂了,生怕連長想起他白天折騰牛那茬兒。
江守業抱著胳膊,站在那兒,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規矩?”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鑽進每個人耳朵裡。
“胡記分員的規矩可真夠意思。合著我吭哧吭哧刨一天土,頂三四個人乾的活兒,在您這規矩裡,就值八分?”
“您老人家坐坡上抽抽菸,拿筆桿子戳戳本子,倒能拿二十分?”
他看向周春友,一臉委屈。
“連長,要真是這規矩,那我可算是開眼了。”
“找塊石頭一坐,菸捲一叼,本子一攤,看誰順眼多畫兩筆,看誰不順眼就扣他幾分。”
“力氣省了,工分還多,這買賣划算。反正給國家搞建設嘛,坐著搞也是搞,對吧?”
“就不知道紅柳溝的地,能不能等咱們都學會坐著搞建設再長莊稼?”
江守業環視一圈,語氣帶著點煽風點火:“連長,照這樣下去,那以後咱紅柳溝誰還下死力氣幹活啊?”
“都找個樹蔭蹲著,反正幹多幹少一個樣,乾和不幹也差不多?”
“你…你胡說八道!”胡三炮氣得嘴唇直哆嗦,指著江守業的手指都在抖。
“江守業,你少在這兒煽風點火!”張順風縮在人群邊上,聲音虛得很,眼神躲著連長。
“胡記分員管工分多少年了,經驗豐富,他記多少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一個新來的懂什麼?還在這兒挑撥離間!”
可惜沒人再聽他這套。
江守業那幾句陰陽怪氣的話,像火星子掉進了乾草堆。
周圍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知青和老職工們頓時炸了鍋:
“就是!憑什麼啊,我們累死累活,他坐那兒抽菸拿高分?”
“這工分記得太黑心了,不公平!誰還願意賣力幹?”
“就是,要是這樣,以後我也磨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