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連長在戰場上滾出來的煞氣可不是蓋的,這一嗓子吼出來,張順風嚇得一哆嗦。
後面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臉憋得通紅,低下頭不敢再吱聲。
他旁邊那兩個跟班更是縮著脖子,屁都不敢放一個。
“都愣著幹啥?上車,抓緊趕路!”周春友大手一揮,沒好氣地吼道。
眾人趕緊麻溜地爬回馬車。
江守業趁著這機會和那姑娘坐的近了一點兒,隔著一小段距離,都能聞著那毛子身上的香氣兒。
孃的,這紅柳溝來得好,來得妙。
往後可能飽眼福了。
馬車吱呀吱呀,碾著越來越深的車轍印,總算在天擦黑前,晃盪到了紅柳溝建設兵團的地界。
風沙小了些,但空氣裡那股子牲口棚和乾草混合的味道更濃了。
一片不算大的土圍子,幾排低矮的土坯房趴在沙地上。
房頂上豎著煙囪,冒著細細的煙。
圍著土圍子,散落著幾座圓頂的木刻楞房子,瞧著就結實暖和,窗戶裡透出昏黃的油燈光。
更遠處,還能看見幾個灰白色的蒙古包影子,像扣在地上的大碗。
“到了,都下車!”周春友翻身下馬,聲音還是那麼硬邦邦。
知青們拖著行李,暈乎乎地爬下車斗,好奇又忐忑地打量著這陌生的住處。
張順風最後一個下來,臉色比鍋底還黑。
他死死盯著前面正和伊莉娜說著話的江守業,看著那毛子姑娘時不時被逗得抿嘴笑,藍眼睛彎彎的,只覺得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
“呸,得意個屁!”他啐了一口,心裡惡狠狠地罵。
“不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治好了匹馬嗎?還獸醫?我呸!”
“裝什麼大尾巴狼,等著吧,老子非扒了你這身假皮不可!”
行李堆在院子當間,周連長揹著手往人前一站,脊樑挺得跟標槍似的,眼神刀子一樣刮過這群蔫頭耷腦的城裡娃。
“都聽好了,進了紅柳溝,就給我把城裡那套少爺小姐的皮收起來!”
“那幾排土坯房,就是你們以後的窩。十幾個人一間,大通鋪,擠是擠了點,但暖和!”
他指了指遠處那些漂亮的木刻楞:“那是老職工和有本事自己動手的人住的!”
“你們想住好的?也行,好好幹,掙夠工分,自己砍木頭搭去。或者,趕上放牧季,跟著進草場,住蒙古包!那更夠勁兒!”
“我不管你們在城裡是少爺還是小姐,到了這兒,就給我把嬌氣收起來!”
周春友語氣陡然嚴厲。
“咱們紅柳溝,苦,任務重。開荒、種地、放牧,哪樣都不是輕省活兒!”
“但工分,就是你們的命.根子。吃食上面,工分幹好,窩窩頭管夠。”
“嘴饞想吃肉的,要麼等農閒放假,自己進林子打獵,憑本事!要麼,就老老實實幹活,攢夠了工分,去連部換。別想著跟城裡似的頓頓見油星!”
“還有一條,都給我記死了!”他眼神銳利地掃過人群,尤其在張順風和江守業臉上頓了頓。
“這裡是搞建設的地方,不是給你們搞小團體、耍小心眼、勾心鬥角的!”
“誰要是敢在背後捅刀子,搞歪門邪道,壞了連隊風氣,耽誤了生產任務…哼!”
“別怪我周春友不講情面!輕的,扣你工分,重的,直接送你回原籍,檔案上給你記一筆!自個兒掂量!”
這話像盆冷水,澆得不少人縮了縮脖子。
張順風心裡咯噔一下,感覺連長那眼神像刀子似的刮過自己。
他趕緊低下頭,心裡卻更恨江守業了。
都是這小畜生,害得自己也被連長盯上了!
“行了,廢話就這麼多。現在去食堂吃飯。吃完飯,各找各屋,抓緊休息!”
“明天一早,下地幹活!”周春友大手一揮,結束了訓話。
食堂就是一間大點的土坯房,裡面擺著幾條長條桌凳。
晚飯很簡單,一盆黑乎乎的雜糧糊糊,一盆醃得齁鹹的蘿蔔條,還有堆成小山似的黃燦燦的窩窩頭。
“就…就吃這個啊?”
“知足吧,沒聽連長說嗎,鹹菜管飽。”
“唉,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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