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以來,她幾乎不和謝凜同床共枕。
即便他們會做夫妻間的親密事,但事後他從不為自己停留。
這間婚房,大部分時候只有她一個人熬過漫漫長夜。
謝凜意外地沒有走。
他靠近,手指探了過來——
男人的手指修長,像是細膩的白玉,潤澤帶香。
只見他輕輕撩起溫梨初頰邊的一縷頭髮,指尖輕捻。
“頭髮還溼著。”謝凜輕飄飄地說,語氣不明。
溫梨初全身一僵,不自覺地屏起了呼吸。
不多時,耳邊傳來了吹風機低沉的噪音。
溫暖的熱度鋪散在頭頂,謝凜的手指插入她的髮間——
他在幫她吹頭髮。
溫梨初的胸口頓時酸漲起來,眼眶沒來由地發燙,她不得不垂下眼睛遮掩眼裡的水汽。
謝凜總是這樣。
他有放在心尖的白月光,他總是對自己冷漠而殘忍。
但一些不經意的時刻,比如現在,比如剛才在床上,他又會施捨自己幾分憐憫和溫柔。
這讓溫梨初總是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讓她明知前方可能是萬丈深淵,還是不願放手,含著血淚追逐一個虛幻的夢。
翌日清晨。
溫梨初醒來的時候,謝凜早已不見人影。
昨晚的記憶還停留在謝凜給自己吹頭髮,伴著吹風機的嗡嗡聲她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咳嗽一聲,起身下了床——
眼前卻是一陣天旋地轉,如果不是她及時用手撐住牆,怕是會狼狽地栽倒在地。
喉嚨彷彿堵著一團黏溼的濁氣,全身溫度高得燙人。
顯然,經過昨晚的折騰,她的病情加重了。
溫梨初往嘴裡塞了一顆感冒藥,便開始收拾行李。
收拾完她拉著行李箱走出臥室,拐進了隔壁的兒童房。
謝辭正坐在板凳上,手裡轉動著一個高階魔方。
見溫梨初走近,他的臉上沒有什麼波動,只是乖巧地喊了聲,“媽媽。”
“小辭,”溫梨初蹲下身,輕捏著孩子的肩膀,“媽媽準備出去住一段時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幫你收拾行李好嗎?”
沒等謝辭出聲,溫梨初作勢便要收拾東西,不料衣袖突然被謝辭扯住了。
他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媽媽,我不想走。”
溫梨初愣住了。
“疏影阿姨馬上要來,”謝辭的瞳仁很黑,一動不動地望著溫梨初,“她身體不舒服……我想看看她。”
溫梨初忍不住咳了一聲,她的理智快要被身體的高溫淹沒。
似乎,並沒有人在意她的身體是否舒服……
她沉默片刻,明知故問,“你好像很喜歡她?”
謝辭認真地思考了一陣,然後用力地點頭,“她對我很好,而且——”
“疏影阿姨她很可憐。”
“她很喜歡爸爸,爸爸也很喜歡她,他們本來應該結婚在一起的,但是……”說到這裡,謝辭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溫梨初的嘴唇翕動了好一會兒,想說的話最終化作沉默。
原來在4歲兒子的心裡,夏疏影是無法和愛人結婚的小可憐,自己難道是橫刀奪愛的惡人嗎?
她僵直地站起身,留下一句“好好吃飯睡覺,乖乖的”,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兒童房。
然後,她直奔停車場,謝家的司機早已等候在那裡,準備載她離開。
快要上車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臥室裡的幾盆風鈴花。
去年她隨手買了幾朵放在客廳裡,被謝凜誇了好看。
她一直記在心上,後來特地去花卉市場挑了幾盆,養在臥室裡照顧了小半年,前兩天終於開了花。
她原本想著,等謝凜從國外回來,就能瞧見盛開的風鈴花……
他現在怕是不稀罕了,但溫梨初不想自己的努力白白浪費,也不想它們無人照顧枯死在臥室裡。
她又返回了別墅。
樓上樓下,傭人格外忙碌。
她看到幾個傭人從自己臥室裡走出,手上捧著她的日常用品,床單薄被,還有那幾盆風鈴花……
這些東西被隨意地丟棄在地上,那間她結婚以來睡了五年的臥室,似乎即將迎來新的主人。
溫梨初彷彿被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謝凜和夏疏影的事,她其實早就知道。
一直隱忍不發,不僅僅是因為她心存幻想,深愛著謝凜,也因為夏疏影此前從未像今天這般登堂入室。
她已經住進了謝家,下一步是謝太太的位置嗎?
“太太,您怎麼還沒……”管家林森發現溫梨初還未離開,驚訝又為難地看了過來。
溫梨初卻笑了,眉目燦爛。
“林森,我房裡書桌左邊第一層抽屜裡有份檔案,你等會拿出來交給謝凜吧。”
那是她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掙扎猶豫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她終於在此刻下定決心。
這個虛幻的夢,她該醒了。
一切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