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把溫梨初送到平平無奇的衚衕口。
他掃了一眼斑駁低矮的瓦片房,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他不明白。
謝總明明給她安排了更好的去處,為什麼非要來這……
“就送到這裡吧。”溫梨初淡淡地丟下一句,下了車拿上行李便往衚衕裡走。
狹窄綿長的衚衕,乍一看樸實破舊。
但穿過前段來到中心深處,便會突然豁然開朗——
因為這裡坐落著一套恢麗雅緻的四合院。
這是溫梨初自己的房產。
京城的中心地帶,靡麗喧囂,寸土寸金,而這種沉澱著歷史古蘊的四合院更是號稱天價。
雖然早就實現了財富自由,但溫梨初不愛張揚,一直節儉。
除了當初一擲千金買下這套四合院,她並沒有什麼奢侈喜好。
結婚後住進謝家,她更是什麼也不缺,唯一需要花錢的地方——
便是給謝凜謝辭父子倆花錢。
現在想想有些可惜,謝凜那樣的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自己花大錢買的禮物他必然不稀罕,還不如把錢存著……
溫梨初穿過垂花門,直奔自己的臥室。
把手上的行李箱一放,她直接躺倒在床上。
睏倦和眩暈排山倒海般襲來。
難耐的高溫來勢洶洶,終於徹底把她湮沒。
溫梨初陷入混沌的黑暗裡。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隱約的呼喚聲——
“阿梨……阿梨……”
眼皮彷彿有千斤重,她費力掙扎著,幾絲光線擠進了眼縫。
然後,溫梨初睜開了眼睛。
“醒了?”
白芷垂著眼眉看她,眼裡溢滿擔憂。
“師傅?”溫梨初的眼睛驟然睜大,作勢便要從床上起來。
“你先躺著。”白芷又把她按了回去。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白芷擰著眉頭,無奈又憐惜地看過來,“我要是晚來一步,你怕是要燒壞腦子!不對,可能小命都不保。”
溫梨初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她身上都是黏膩的汗水,嘴唇乾燥嘴裡泛著苦,怕是狼狽得很。
“師傅,你怎麼突然來了?”
白芷:“我本來想打電話給你,詢問一下近況,沒想到你一直不接——”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怕你出事,就直接趕過來了。我剛到的時候,你慘兮兮地躺著,整個人都燒糊塗了,給你灌了藥才好起來……”
溫梨初垂下眼簾,眸中生出歉意,“抱歉,讓你擔心了。”
白芷一直隱居在京城郊外的重華山上,沒有大事幾乎不下山。
自己害得她特意下山折騰一趟,溫梨初心裡自然過意不去。
“別說這種客套話了,”白芷無所謂地笑笑,隨即她斂起笑容,正色道,“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怎麼了?”
溫梨初沒有隱瞞,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大致陳述了一遍。
“你真的決定放下,要離婚了?”聽完,白芷微睜大眼睛,不確定地問道。
溫梨初點點頭,神色冷淡,“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白芷欣慰地頷首,“你能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了,你當初為了和他結婚,實在犧牲放棄了太多……”
溫梨初17歲的時候遇見白芷,被她收作唯一的徒弟。
作為非遺文化傳承人,白芷是當世僅存的幾十位古法制香師之一。
溫梨初當年拜她為師後,天賦驚人,學習神速,很快便成為大名鼎鼎的首席制香師。
她研發的古香“雪映流光”一年就賣出了上億份,可謂“盛極一時”。
那些年,她和白芷住在重華山上,除了制香以外,她還喜歡拍影片——
穿著國風天絲小衫,用白玉簪子挽發,坐在充滿古韻禪意的茶室裡,靜坐焚香,圍爐煮茶,製作美食……
也不露臉,卻在網上獲得了驚人的流量。
全平臺粉絲快速破億,影片播放量輕鬆破千萬,光靠影片廣告收益她每月就能躺賺幾百萬。
那些年,她得到了數不清的讚譽和財富。
但一切都在20歲那年戛然而止。
因為這一年,她嫁給了謝凜。
“謝凜這人我不評價,太奇葩了,我看不懂,”白芷下意識地皺眉,隨即話鋒一轉,“但謝辭這小鬼真的不應該——”
“你十月辛苦懷胎,好不容易把他生下來,後來這孩子遲遲無法開口說話,查出自閉症,你為他費盡了心力,幾乎天天陪著,一邊照料吃喝拉撒,一邊不厭其煩教他說話……現在他總算好起來了,雖然比同齡孩子安靜些,木訥又不苟言笑,但至少算是個正常孩子,結果……”
白芷搖了搖頭,為溫梨初感到不值,“真是個沒良心的,胳膊肘往外拐!”
溫梨初垂眼聽著,並沒有接話。
她從來沒有告訴白芷——
謝辭曾經也和她親近過,畢竟是她付出真心照料的孩子。
但他3歲那年,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謝凜把他帶去見了夏疏影。
然後謝辭生了一場猛烈的高燒。
這場高燒,讓他失去了絕大部分記憶,包括他和自己的點點滴滴。
而夏疏影當時徹夜陪伴,謝辭自然而然對她生出了依賴之情。
溫梨初知道這一切的時候,謝辭已經康復被送回到她身邊。
但她的孩子早已忘了自己,心也偏向了另一個女人。
溫梨初沒有抱怨的權利,只能被動接受。
白芷不知她內心想法,見她沉默低落,便笑著扯開話題:“這些不提也罷……你知道嗎?你的粉絲都在等你,好多人都希望曦禾能夠重新出現在大眾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