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蒯府。
密室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幾張陰沉如水的臉,彷彿是從地府爬出的鬼影。
“不能再等了!”
蔡氏的代表人物一掌拍在案上,茶盞劇震,滾燙的茶水濺出,他卻渾然不覺。
聲音嘶啞刺耳,如同夜梟啼哭。
“呂常就是個蠢貨!陪他給曹家殉葬,我蔡氏絕不奉陪!”
“洛陽那位新王,連親兄弟都容不下,他日登基,還會管我們的死活?”
蒯祺臉色鐵青,低喝一聲:“噤聲!”
他比蔡氏族人更沉得住氣,但那雙死死攥住扶手、指節發白的手,早已將他內心的恐懼與焦躁出賣得一乾二淨。
“投靠漢中王,確是一條生路。”
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乾澀無比。
“可萬一……萬一曹魏的援軍已在路上呢?一步踏錯,我等便是萬劫不復,家族百年基業,盡化飛灰!”
一句話,讓密室瞬間死寂。
忠誠與背叛之間,隔著的,是對未知的恐懼,和對生存的赤裸渴望。
就在襄陽城內人心惶惶,如同一座巨大的墳墓般死氣沉沉之際。
漢水之上,一面“關”字大旗,如同一團焚天的烈火,驟然燒穿了鉛灰色的天空!
“父親!”
“是父親回來了!”
關平站在水寨的望樓上,緊緊握著手中的望山鏡,那冰涼的金屬筒身幾乎要被他捏得變形,激動得指節一片煞白。
旗艦靠岸。
關羽一身征塵,龍行虎步,踏上棧橋。
他回來了。
只是這一次,他身上的氣勢,比離去時更加沉凝厚重,宛如一柄藏於鞘中的絕世神兵,鋒芒盡斂,卻散發著淵渟嶽峙般的威壓,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坦之,襄陽如何?”
“父親!”關平躬身行禮,語速極快地彙報了城中近況,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低聲問道:“大伯召您前往漢中,究竟……所為何事?”
關羽看著與自己越發神似的長子,那雙深邃的鳳目中,閃過一絲莫測的笑意。
漢中之行?
那豈止是議事,那是一場顛覆了他半生認知的神蹟。
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關平的肩膀,力道千鈞。
“待襄陽事了,你替我去一趟成都,便什麼都明白了。”
“記住,見了田德遠,便如見我。萬不可因其年少,存半分輕慢之心!”
“田信?!”
關平心中轟然巨震。
一個督農都尉,究竟有何等通天之能,能讓目高於頂的父親,也給予如此神聖的敬重?
漢中之行,到底發生了什麼?!
帥帳內。
聽完趙累與關平的彙報,關羽摩挲著他那引以為傲的美髯,鳳目微眯,宛如假寐的臥龍。
襄陽城頭的絕望。
新王曹丕的刻薄寡恩。
世家的趨利避害……
這一切,與漢中密室那光幕中一閃而過的歷史片段,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了一起。
天命,果然昭昭。
“攻心,尚缺一味烈火。”關羽的聲音冰冷而沉靜,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
“曹魏的補給不是來了麼?我便再‘幫’他們送一批過去。”
他隨即下令,偽造數封曹魏援軍將領間的“密信”。
第一封信,是寫給呂常看的。
“呂將軍忠勇可嘉,正可令其死守襄陽,耗盡關羽銳氣。”
“待其與關羽兩敗俱傷,我等大軍方可揮師南下,一舉盡收漁利。”
“其身後家小,王上必有厚賞,定不使其族人受苦。”
字裡行間,呂常不再是一個鎮守一方的大將,而是一枚早已註定要被犧牲的棋子,連死,都要被算計得明明白白。
第二封信,則是針對蒯、蔡等世家。
“蒯、蔡之流,首鼠兩端,不可盡信。”
“如今暫且安撫,許以虛名,待日後襄陽克復,此等地方毒瘤,必當連根拔起,以絕後患!”
“屆時,其百年家產,正好用以犒賞三軍將士。”
字字誅心。
在連日來的巨大壓力下,城內眾人已經難以保持冷靜的思考。
這幾封淬滿了劇毒的信,被塞進了幾具繳獲的曹軍屍身衣物內。
次日,荊州軍大開營門,將這些屍身連同遺物,一併送還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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