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真是晦氣!”
張龍罵了一句,最終還是蹲下身,“上來!老李,你在旁邊扶著點!”
另一個老油條連忙幫忙,將哭爹喊孃的王富貴扶到張龍背上。
“老趙,你看著點路!別他媽再踩到蛇窩了!”
張龍揹著死沉死沉的王富貴,沒好氣地吩咐道。
趙虎應了一聲,撿了根棍子在前方探路,五人再次艱難前行,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
王富貴的哀嚎聲在空曠的戈壁灘上回蕩,顯得格外悽慘。
……
卡車在顛簸中行駛,車廂裡氣氛有些沉悶。
李鐵柱坐在副駕駛,閉目養神,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沉默良久,李鐵柱忽然睜開眼睛,看向身邊沉默開車的黑瘦司機。
“師傅,怎麼稱呼?”
李鐵柱忽然開口問道。
司機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李鐵柱會主動跟他說話,連忙回答:
“李副科長,您叫我老周就行,周大勇。”
“老周,”
李鐵柱的聲音很平靜,“之前在馬匪襲擊我們之前,你好像就有點不對勁。”
“還有,張龍趙虎那兩個傢伙,他們突然說要去拉屎,結果跑回了四分隊……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老周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沉默了幾秒鐘,車廂裡只剩下發動機的轟鳴和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
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沙啞:
“李副科長……您救了我的命。要不是您,我早就死在馬匪手裡了。我老周雖然是個粗人,但也知道知恩圖報。”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臉上露出一絲掙扎和恐懼交織的神色。
“您猜得沒錯……這西風農場,水太深了。”
“趙鐵牛勾結馬匪,想害您,這只是冰山一角。”
李鐵柱眼神微凝:“冰山一角?什麼意思?”
老周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壓低了聲音,彷彿怕被什麼人聽見:
“咱們農場……靠近邊境,人員複雜得很。這些年,一直不太平。”
“像趙鐵牛那樣的人……不止他一個。”
李鐵柱眼神一凝:“不止他一個?什麼意思?”
司機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壓得更低,彷彿怕被車外的風聽了去:
“場裡……有些位置更高的人……也跟外面不清不楚。”
“外面?境外勢力?”李鐵柱追問。
司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具體是哪些人……我一個開車的,接觸不到。但……風聲是有的。”
“他們……好像在偷偷摸摸幹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什麼買賣?”李鐵柱的聲音冷了下來。
司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聽說……有倒騰老物件的……就是那些古墓裡挖出來的瓶瓶罐罐、字畫……值錢得很,都偷偷運到外面去賣。”
“還有……更缺德的……”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憤怒和恐懼,“好像……還沾了‘人口’的邊……”
“人口?!”
後座的林清玄教授失聲驚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是說……販賣人口?!”
司機沉重地點了點頭:“只是聽說……具體不清楚。但……前兩年,咱們農場和附近幾個村子,確實丟過一些大姑娘、小媳婦……”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車廂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倒賣文物國寶,販賣人口……這哪是什麼生產建設兵團?
這簡直是藏汙納垢的魔窟!
李鐵柱的眼神變得無比冰冷,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
他之前只是猜測農場內部有問題,卻沒想到水竟然深到了這種地步!
“這些事……你沒跟場部反映過?”李鐵柱問道。
司機苦笑一聲,笑容裡充滿了無奈和苦澀:
“反映?跟誰反映?我一個開車的,人微言輕……”
“再說了,誰知道……誰又是乾淨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
“那些人手眼通天,心狠手辣。我……我還有老婆孩子……”
未盡之語,充滿了對報復的恐懼。
李鐵柱沉默了。
他理解司機的顧慮。
在這樣一個環境裡,一個普通司機能知道這些,並最終選擇告訴他,已經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師傅。”
李鐵柱鄭重地說道,“你放心,今天的話,出你口,入我耳。你的家人,不會有任何事。”
司機感激地看了李鐵柱一眼,緊繃的身體似乎放鬆了一些。
“李副科長,您……您千萬小心!這農場裡,有些人……心比戈壁灘上的蠍子還毒!”
李鐵柱聽完,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彷彿有冰冷的寒光一閃而逝。
他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再次投向車窗外那片越來越濃重的暮色,
以及暮色盡頭那如同巨獸蟄伏般的“野狗坡”輪廓。
“老周,謝謝。”
他淡淡地說道。
卡車繼續在荒涼的戈壁灘上顛簸前行,朝著那片未知的危險之地駛去。
車廂裡的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