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在慶幸黎知被徐阿姨保護性地拉了過去,他以為能稍微緩口氣,避開老黎視線所及。
誰曾想老沈一個招手,直接就把他精準無誤地送到了老黎審視的靶心!
這簡直是精準無比的父愛一擊!
“呃……哦……”
沈元的喉嚨像是被無形的砂紙卡住了,只發出極其乾澀的回應。
他看著老黎那雙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眼睛,腿肚子不自覺地繃緊,後背的寒毛根根立起。
一股冰冷的緊張感順著脊椎骨向上蔓延,激得他頭皮陣陣發麻。
這大概就是老丈人的壓力吧!
完了……這是要單獨拉過去“聊聊”的前奏嗎?是現在就進行考核了嗎?
客廳溫暖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感覺自己像個靶子,承受著來自老黎的目光審判。
沈元極其僵硬地朝著老沈……或者說,是朝著老沈和老黎所在的那個“風暴中心”挪了過去。
每靠近一步,老黎那沉默帶來的壓迫感便成倍增加。
要死!!!
沈元在心裡再次瘋狂吶喊,感覺靈魂都已經提前開始瑟瑟發抖了。
走進了沙發後,沈元縮了縮脖子,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擠出一個乾澀到幾乎失聲的稱呼。
“……黎、黎叔好。”
老黎的視線在他緊繃的身體上停留了半秒,端著茶杯的手指紋絲未動。
那雙深沉的眼裡看不出波瀾。
片刻後,老黎淡淡地點了點頭,下頜的幅度輕微得像是錯覺,卻彷彿有千斤重壓砸在沈元心口。
“嗯。”
黎知緊緊貼著徐嬋坐著,手指無意識地攪在一起。
她看到沈元被“押送”過去,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那份剛剛在書房被沈元吻得壓下去的慌張再次洶湧回潮。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沈元此刻承受的巨大壓力。
就在這時,身旁的徐嬋忽然動了。
她輕輕拍了拍黎知的手背,笑容溫婉又帶著點不容置疑。
“知知,坐這麼久了,陪媽媽去廚房看看張阿姨那邊有什麼要幫忙的沒?別都讓人家忙活。”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沈元和老黎他們那邊也隱約聽到,語氣自然得彷彿只是閒聊家常。
黎知:“!!!”
被母親突然從“庇護所”拉起來,黎知渾身一激靈,像受驚的小兔子。
她下意識地就想尋求沈元的支援,目光驚慌地投向那個正置身於父親威壓之中的少年。
四目瞬間在空中相接——
黎知那雙漂亮的杏眼裡盛滿了慌亂,還有一份“剛逃出虎口又入狼窩”的強烈無助!
那眼神像是在無聲地吶喊。
“完蛋了!!!救我!!!”
求救的話語清晰直接且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僵立在老黎面前的沈元。
沈元:“!!!”
沈元的心臟像是被那束目光狠狠攥住又猛地摔在了地上。
老黎帶來的壓力還沒消化,黎知被帶走的局面讓他本就空白一片的大腦更加宕機。
他甚至連表情都忘了管理,那瞬間的錯愕在臉上展露無遺。
然而徐嬋的動作並未停下,她溫柔卻堅定地牽起黎知的小手,輕而易舉地將她從沙發上帶了起來。
黎知的身體僵硬得像個木偶娃娃,被母親拉著走向廚房方向。
美少女一步三回頭,那目光死死黏在沈元臉上,充滿了“你自求多福吧,我大概也要完蛋了”的悲壯。
張雨燕正在廚房裡忙碌,鍋鏟翻飛,香味四溢。
看到徐嬋拉著黎知進來,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立刻綻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
“哎喲,看看這是誰來了?小知知來幫忙嗎?正好跟你媽媽一起陪我聊會兒!無聊死了。”
廚房明亮的燈光和食物的香氣,此刻在黎知感覺中卻如同審訊室的聚光燈。
面對張雨燕熱情洋溢的話語,以及身邊母親那讓她無處可逃的氣息,黎知徹底放棄了掙扎。
前有老爸的虎視眈眈,後有母上大人親自押送,旁邊還有沈元媽媽的熱情如火……
這哪裡是來吃晚飯的?!
這分明是開家長批鬥兼聯審大會!!!
關鍵這還是分開審訊嘞。
要死!
廚房裡,鍋鏟翻炒的聲音伴著濃郁的香氣。燈光打在鋥亮的不鏽鋼鍋具上,映出些微模糊晃動的光影。
張雨燕臉上帶著再自然不過的笑容,一邊利落地翻動著鍋裡的菜,一邊對著站在廚房的黎知嘮了起來。
“哎,知知啊,快嚐嚐阿姨這菜鹹淡怎麼樣?”她說著,順手夾了一小片肉片遞過。
話題輕巧得像一片羽毛,完美避開了任何帶“沈”字的名字。
黎知下意識地張嘴接了,肉片混合著微辛的汁液在舌尖化開,味道是好極了。
可這份“好”卻像卡在喉嚨裡,嚥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她想說好吃,想應和,卻感覺舌尖都僵硬了。
她飛快地看向母親徐嬋。
徐嬋正站在水池邊慢條斯理地洗著菜,姿態優雅得很。
她似乎完全沒接收到女兒求援的眼神,也沒打算開啟任何可能讓女兒更窘迫的話題。
只是接過了張雨燕遞過來的話頭,溫溫柔柔地笑著說:“吃淡點好了。這兩天吃的夠鹹了。家裡做菜就少放點鹽和味精。”
於是話題就奇妙地拐到了口味、走親戚,以及家裡哪個親戚小孩的八卦上。
兩位母親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絡,像是要把廚房的空氣都用這些無關緊要的煙火氣填滿。
黎知站在門口,像個多餘的擺件。
她指尖無意識地揪著自己毛衣下襬,幾次想插句嘴,卻覺得說什麼都突兀,說什麼都可能被不著痕跡地拉回來。
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刻意避重就輕的閒聊。
每一秒對於美少女而言都漫長得像煎熬,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這溫和的“不審問”,比直接逼問更讓她心驚肉跳。
媽媽和張阿姨,到底……她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與廚房裡刻意維持的熱絡溫情截然相反。客廳裡,空氣像是凝固的冰河。
沈元僵硬地在老沈旁邊的沙發邊緣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只敢坐上半個屁股。
沙發柔軟的凹陷也絲毫未能緩解他緊繃如弦的肌肉。
老黎就坐在側面的沙發上,與他之間隔著一個老沈。
從沈元坐下那一刻起,老黎就再沒正眼看過他。
老黎沒說話。
深邃的目光投向陽臺之外沉沉的暮色,彷彿那裡有什麼值得深思的風景。
那份沉默並非平靜,而是一種無形的壓迫。
老沈和老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可沈元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全部的感官,都像被無形的吸盤牢牢吸在了老黎身上。
老黎放下茶杯時,陶瓷杯底與玻璃茶几發出“叩”的一聲輕響。
這聲輕響無異於一聲驚雷,炸得沈元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幾乎是瞬間挺直了腰板。
然而老黎依舊沒看他,開口繼續和老沈聊著天。
沈元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
老丈人的存在感如山嶽般壓在心頭。
不需要一句質問,甚至不需要一個眼神,那冰冷的沉默,就是最殘酷的“暴政”。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聲響,每一個眼神的遊移,甚至是他自己因緊張而微微發顫的手指,都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被無限放大。
這份獨屬於他的“冷暴力”,比廚房裡那刻意迴避的溫暖,更讓他腳底發涼,如坐針氈。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後背冷汗正一點點浸透布料。
徐嬋站在水池邊,慢條斯理地衝洗著手中的草莓,水流聲嘩嘩作響。
她微笑著講道:“燕啊,你這火候掌握的,以後讓沈元多學著點。”
聽到沈元的名字,黎知猛地一個激靈,像只受驚的小鹿。
她正緊貼著廚房的推拉門邊,試圖把自己縮排陰影裡。
少女的指尖用力絞著家居服的下襬,布料被攥得死緊,指節都泛了白。
廚房明亮的燈光下,她小巧的鼻翼因緊張而微微翕動,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清晰可見。
張阿姨的熱情和媽媽溫柔的話語中時不時出現的拷問感,如同溫水煮蛙,讓她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煎熬。
那“豁出去”的豪言壯語,在此刻彷彿一個遙不可及的笑話。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小腿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是真真實實的腿軟。
而在客廳中,沈元在沙發邊緣正襟危坐。
老沈砸吧了一下嘴:“說起來,知知這次期末考的很好啊?”
“嗯,700分,穩得住的話,她能去清北的。不過我看她的意思,是不太想出去。”
老黎說著,淡淡的瞥了一眼沈元。
沈元頓時縮起了腦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拉長、凝固。
就在沈元幾乎被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逼到臨界點時,廚房門口傳來輕微響動。
黎知被徐嬋輕輕推了一下肩膀。
“去叫他們過來吃飯了。”
黎知站在廚房與客廳的交接處,身體僵直。
剛剛在廚房經歷了一輪溫和但無形的“盤問”,此刻又讓她走向“審判”的中心。
客廳,尤其是父親所在的位置,每一步都需要耗費莫大的勇氣。
美少女深吸了一口氣。
廚房裡,徐嬋的目光帶著鼓勵和揶揄落在她背上,輕聲催促:“快去呀。”
張雨燕含著笑意的眼神也飄了過來。
這無形的推力讓她不得不邁出了腳步。
小巧的腳上踩著柔軟的拖鞋,踏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啪嗒聲。
客廳的光線似乎比廚房更溫暖也更暗沉一些,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向黎知湧來。
美少女目光低垂著來到客廳。
她幾乎是本能地抬眼搜尋沈元的身影。
兩束目光在空間的中段驟然交匯!
黎知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幾分,那雙漂亮的杏眼裡清晰地映著沈元寫滿煎熬的臉龐。
那一剎那的對視,短暫得如同電光石火,卻在兩人的心頭炸開萬頃波瀾。
不是“豁出去”的勇氣,而是同病相憐的共鳴。
黎知:“我有點死了,你呢?”
沈元:“我已經死了。”
黎知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乾澀得發緊。
她用盡力氣,才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嗯,爸、沈叔叔……”她不敢叫沈元,聲音低得像蚊吟,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地面。
少女的耳根已經紅得滴血,停頓了一下。
“……吃…吃飯了。”
這簡短的一句話,像是耗盡了她的力氣。
說完後,她的目光在客廳三個男人身上掠過最後一眼。
尤其是對上父親那沉靜的眼神時,少女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垂下了頭。
然後在三人的注視下,黎知飛快轉身跑回了餐廳。
沈元的目光追隨著那道纖細的身影。
他的心還懸在半空中,老黎帶來的沉重壓力與那份同病相憐的滋味仍在胸腔裡翻攪。
就在這時,一道銳利如實質的目光從側面釘在了他身上!
沈元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僵硬地轉動眼珠,視線最終撞上了老黎的目光。
老黎依舊端坐在那裡,姿態沉穩如山。
他的視線不避不讓,直直地穿透過來。
那目光裡沒有怒火的翻騰,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清晰地映照出沈元的無措。
空氣彷彿在老黎的注視下變得更加稀薄,壓得沈元呼吸困難。
沈元感覺自己像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裡,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他像一個被當場抓包的笨拙小偷,在威嚴的法官面前無所遁形。
就在沈元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目光壓垮的時候。
一隻寬厚的大手帶著熟悉的力道,輕輕地拍在了沈元的肩膀上。
“啪。”
那一下,不算輕也不算重,但彷彿帶著一股鎮定的力量,瞬間將沈元從快要靈魂出竅的邊緣拉了回來。
沈元猛地一個激靈,身體彈動了一下。
他倉皇地循著那隻手望去,對上的是父親老沈那張帶著笑意的臉。
老沈的目光在沈元僵硬的臉龐上停留了一瞬,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老黎,隨即收回視線,下巴微抬,朝著飄來飯菜香氣的餐廳方向努了努。
“發什麼愣?吃飯了!”
老沈的聲音不大。
這聲“吃飯了”,像是一道特赦令,瞬間將沈元解救了出來。
“……哦、哦!好!”
沈元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應聲而起。
他不敢再看老黎,倉促地點了點頭,然後飛快朝著餐桌走去。
那背影裡透著濃濃的緊張和後怕,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彷彿走向的不是餐桌,而是刑場。
老沈側過臉,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討好笑意向老黎投去一道隱秘的目光。
那眼神裡分明寫著幾分“行了啊,點到為止”、“意思意思得了”的默契。
然而,老黎彷彿壓根兒沒接收到這訊號,或者說接收到了也完全不予理會。
他直接邁開腿,大步朝餐廳走去,後衣襬隨著他利落的步伐帶起一陣微小的氣流拂過老沈的褲腳,像是拂掉一片無關緊要的落葉。
老沈臉上的那一丁點笑意瞬間僵住,隨即無奈地抿了抿唇,也只好快步跟上。
想想也是。
對於老沈來講,這叫兒子把好兄弟的寶貝女兒追到手了。
但對老黎來講,這叫寶貝女兒被沙幣沈國豪養的豬拱了。
這能是一個心情嗎?!
啊?!能嗎?!回答我!
餐廳暖融的燈光下,兩家人已經紛紛落座。
大圓桌足夠寬敞,菜餚色香味俱全,蒸騰的熱氣氤氳出一片溫馨團圓的表象。
沈元剛落定,還沒來得及調整一下劇烈心跳下紊亂的氣息,就感覺身邊的椅背被輕輕拉開。
黎知也倉皇地貼著坐了下來,兩人幾乎是手臂擠著手臂。
少女剛挨著椅子,身體就不自覺地微微向沈元的方向傾斜了一寸。
沈元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因為旖旎,而是因為這份依偎帶來的溫暖之外,是更清晰的暴露感。
他這才猛地抬眼,看清了座次佈局。
在他和黎知的對面,坐著兩家的男主人。
老沈和老黎。
老沈的另一側是張雨燕,徐嬋則坐在老黎身側的位置。
而自己和黎知……
他們倆幾乎是緊挨著,被無意識地安排在了圓桌離廚房最近的那一邊,恰好處在四位家長目光交匯的核心地帶!
老沈挨著張雨燕,正對著沈元。
老黎挨著徐嬋,正對著黎知。
老黎和老沈這兩位一家之主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小情侶的身上。
老黎的臉色在餐桌暖色燈光下似乎和緩了些,但那沉默依舊帶著千鈞之力。
他的目光偶爾落在對面兩個並排垂著的腦袋上,那平靜注視下的重量,讓這對小情侶縮的跟鵪鶉似的。
坐在對面的張雨燕敏銳地捕捉到了黎知小臉上那緊張和無所適從。
少女低著頭,握著筷子的手都透著一股僵硬感,平日裡靈動漂亮的杏眼此刻也只敢盯著面前碗碟邊緣的紋路。
張雨燕心底軟了軟,打破了桌上這份微妙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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