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李密只覺得喉頭一甜,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主公!”
帥府之內,頓時亂作一團。
……
三日後。
悠悠轉醒的李密,躺在病榻上,面如金紙。
他看著床邊一臉憔悴的祖君彥,眼神空洞,再無半分神采。
失敗,已經成了定局。
他掙扎著坐起身,聲音嘶啞。
“備筆墨。”
祖君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主公,您是想……”
李密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本公,戎馬一生,到頭來,竟要向一個豎子搖尾乞憐……”
他沒有說向誰投降。
但祖君彥明白。
投竇建德,必死無疑。
投李淵,遠水不解近渴。
如今,能救他性命,又能讓竇建德忌憚的,放眼天下,只有一人。
洛陽城裡,那位新晉的皇太孫,楊倓。
祖君彥默默地研好了墨,鋪開了紙。
李密顫抖著手,寫下了他人生中,最恥辱的一封信。
寫完之後,他彷彿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床上。
“派個信得過的人,送去洛陽吧。”
“記住,要快,要秘密。”
他不想讓竇建德知道,自己還有最後一條路可走。
祖君彥接過那封還帶著李密體溫的降書,心情複雜。
他知道,這封信送出去,瓦崗,這個曾經威震天下的名字,就將徹底成為歷史。
而他的主公,曾經的魏公李密,也將從一個爭奪天下的梟雄,變成一個任人宰割的階下囚。
他躬身一拜,拿著那封決定了無數人命運的信,快步走了出去。
……
洛陽,紫微宮。
楊倓正在聽取秦叔寶彙報新軍的整編情況。
經過一個月的操練和篩選,從數萬鄭軍和瓦崗降卒中,一支五萬人的新軍已經初具雛形。
加上原有的玄甲軍、神策軍等精銳,楊倓如今在洛陽的總兵力,已然達到了驚人的二十萬。
這是一股足以讓天下任何諸侯都為之側目的強大力量。
“殿下,末將以為,這支新軍雖已成軍,但畢竟未經戰火,還需多加磨礪,方能堪當大用。”秦叔寶沉聲說道,語氣中肯。
楊倓點了點頭。
“叔寶所言極是。練兵之事,就全權交給你和咬金了,需要什麼,直接跟李靖軍師說。”
“謝殿下信任!”
就在這時,墨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大殿門口。
“殿下。”
“說。”
“李密派來的信使,已在殿外等候。”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一靜。
秦叔寶和侍立一旁的徐世勣,臉上都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李密。
這個名字,對他們而言,意味著太多。
有知遇之恩,但更多的,是刻骨銘心的背叛。
“讓他進來。”楊倓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波瀾。
片刻之後,一名身穿布衣,面帶風霜之色的中年男子,被帶了進來。
他見到楊倓,立刻跪倒在地,從懷中掏出一封蠟丸封口的信,高高舉過頭頂。
“罪臣李密,遣小人拜見皇太孫殿下,願獻城歸降,唯求殿下保全性命!”
墨五上前,取過信,檢查無誤後,呈給了楊倓。
楊倓拆開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他將信遞給了身旁的李靖。
李靖看過之後,又傳閱給秦叔寶、徐世勣等人。
大殿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剛剛從外面走進來的程咬金。
他一把搶過信,粗略地掃了一眼,便咋咋呼呼地嚷了起來。
“好事啊!殿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李密那小子走投無路了,要投降!咱們兵不血刃,就能拿下整個河南了!”
“咬金,休得胡言!”秦叔寶皺眉喝止了他。
程咬金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咋了?俺說的不對嗎?”
“殿下,”徐世勣上前一步,拱手道,“李密此人,反覆無常,狼子野心。如今他被竇建德逼入絕境,才想起投靠殿下,絕非真心。若納其降,無異於養虎為患,恐日後必成大禍!”
徐世勣的話,說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尤其是秦叔寶,他雖然沒有說話,但緊握雙鐧的手,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讓他和李密再同殿為臣,他做不到。
楊倓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靖。
“軍師,你怎麼看?”
李靖撫須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接受,有接受的好處。拒絕,也有拒絕的道理。”
“哦?”楊倓來了興趣,“願聞其詳。”
“若接受,”李靖分析道,“其一,可彰顯殿下寬仁大度,連李密這等大敵都能容下,天下英雄,誰不心嚮往之?此乃千金買馬骨之效。其二,可不費一兵一卒,便得河南之地,名正言順地將勢力延伸至中原腹地。其三,可將李密這顆釘子,牢牢掌握在手中,用以牽制河北的竇建德。”
“那壞處呢?”
“壞處有三。”李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其一,正如徐將軍所言,李密此人,乃是毒蛇,心腹之患。其二,我軍之中,原瓦崗將士甚多,他們對李密恨之入骨,若納其降,恐軍心不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竇建德已將河南視為囊中之物,我們此時橫插一腳,勢必會激怒於他,令我大隋與夏國,提前對上。”
李靖的分析,條理清晰,鞭辟入裡。
程咬金聽得一愣一愣的,撓著頭道:“這麼說來,這李密,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是個燙手的山芋!”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楊倓身上。
這個難題,只能由他來做決定。
楊倓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的扶手。
大殿之內,只剩下“篤、篤、篤”的輕響。
良久,他笑了。
“既然是燙手的山芋,那便讓他自己涼下來,再送到孤的嘴邊。”
眾人皆是不解。
楊倓站起身,走到那名信使面前。
“回去告訴李密。”
“孤,可以接受他的投降。”
“但是,孤有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