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咬金帶著一百名玄甲鐵騎,出現在滎陽城下時,城頭上的瓦崗殘兵,無不面露驚恐。
隋軍來了!
難道皇太孫殿下,拒絕了主公的投降?
城門緩緩開啟,程咬金大搖大擺地騎著馬,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帥府。
李密早已在府中等候,見到程咬金,他強撐著病體,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程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曾幾何時,程咬金不過是他麾下的一員偏將,如今,卻成了決定他命運的使者。
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程咬金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開山斧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聲巨響,看都沒看李密一眼,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這無禮的舉動,讓李密身後的幾名親衛,頓時面露怒色。
“大膽!”
“放肆!見了魏公,還敢如此無禮!”
程咬金眼睛一瞪,一股悍將的殺氣迸發而出。
“魏公?哪個魏公?俺只知道,俺們殿下說了,這裡只有一個待罪之臣,李密!”
親衛們被他的氣勢所懾,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李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揮了揮手,示意親衛退下。
“不知……不知殿下,有何吩咐?”他卑微地問道。
“吩咐談不上。”程咬金從懷裡掏了掏,摸出一卷黃色的綢布,扔在桌上,“這是俺們殿下的條件,你自己看吧。”
李密顫抖著手,拿起那捲綢布,緩緩展開。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便猛地急促起來。
“第一,罪臣李密,即日起,削去一切爵位,單人匹馬,前往洛陽城外,於三軍將士面前,向皇太孫殿下叩首請罪。”
單人匹馬,叩首請罪!
這是要將他最後的尊嚴,徹底踩在腳下!
李密咬著牙,繼續往下看。
“第二,罪臣李密,須將麾下所有兵馬、城池、錢糧,盡數上繳,不得有絲毫隱瞞。”
這一點,他早有預料,倒還能接受。
但當他看到第三個條件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僵在了原地。
“第三,為表歸降之誠意,罪臣李密,須親手斬殺其心腹謀士祖君彥,將其首級,三日之內,送至洛陽!”
“什麼?!”
李密失聲驚呼,手中的綢布,飄然落地。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楊倓,竟然要他殺了祖君彥!
那個從瓦崗起兵之初,就一直跟隨著他,為他出謀劃策,忠心耿耿的祖君彥!
這是誅心之計!
楊倓這是要他,親手斬斷自己最後的情義,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眾叛親離的孤家寡人!
“楊倓……你好毒!你好毒的心啊!”李密指著程咬金,氣得渾身發抖。
“毒?”程咬金嘿嘿一笑,摳了摳耳朵,“俺們殿下說了,這叫投名狀。魏公……哦不,李密,你也是聰明人,該知道怎麼選吧?”
他站起身,走到李密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
“不就是殺一個謀士嘛,跟自己的小命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再說了,要不是他給你出了那麼多餿主意,你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番話,如同魔鬼的低語,在李密耳邊迴響。
是啊,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一個謀士,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臉上,開始浮現出掙扎和猶豫。
而這一幕,恰好被從後堂聞訊趕來的祖君彥,看得清清楚楚。
祖君彥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
他看著那個自己追隨了半生,寄予了全部希望的主公,眼中充滿了失望和悲涼。
“主公……”他輕聲喚道。
李密渾身一震,回過頭,看到了祖君彥。
他的眼神,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躲閃,讓祖君彥徹底心死。
他慘然一笑,笑聲中充滿了說不盡的蒼涼。
“罷了,罷了!”
他猛地轉身,衝向一旁親衛的腰間。
“鏘!”
一聲脆響,長劍已然出鞘。
“祖先生,你要幹什麼!”李密大驚失色。
祖君彥手持長劍,並未衝向程咬金,而是轉身面向李密,躬身一拜。
“主公,君彥不能再侍奉您了。”
“瓦崗,亡於主公之猜忌,非戰之罪也!”
“今日,君彥便以我頸上之血,全你我君臣最後一份情義!”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橫劍一抹。
一道血線,飆射而出。
祖君彥的身體,緩緩倒下,眼中,還帶著對這個亂世,深深的眷戀和不甘。
“不——!”
李密的嘶吼聲,響徹了整個帥府。
程咬金看著地上的屍體,撇了撇嘴。
“嘖,真是個傻子。”
他看向面無人色,失魂落魄的李密,咧嘴一笑。
“這下好了,不用你親自動手了。”
“俺們殿下的條件,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
三日後,洛陽城北門。
數萬隋軍將士,列成整齊的軍陣,肅然而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個身影,騎著一匹瘦馬,緩緩從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
那人身穿布衣,髮髻散亂,形容枯槁,正是曾經的魏公李密。
他來到陣前,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衣服。
然後,他對著城樓上那道玄色的身影,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城樓之上,楊倓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
在他身旁,秦叔寶和徐世勣,神情複雜。
那些曾經跟隨李密,如今已歸降大隋的瓦崗舊部,更是百感交集。
一個時代,終究是落幕了。
楊倓沒有殺李密,而是將他軟禁在了洛陽城內的一處宅院裡。
一個失去了爪牙和野心的梟雄,活著,遠比死了更有用。
他將成為一個活的豐碑,向天下人展示,與大隋皇太孫作對的下場。
解決了李密,楊倓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將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
與此同時,河北,信都。
夏王竇建德的王宮之內,正大宴群臣,慶祝大軍橫掃河南,盡得李密之地。
竇建德出身草莽,此刻坐擁數十萬大軍,意氣風發,已然有了幾分王霸之氣。
“哈哈哈!諸位愛卿,隨本王共飲此杯!”
“待本王休整兵馬,便一鼓作氣,拿下洛陽,活捉楊倓小兒,以成帝業!”
“大王千秋霸業,一統江山!”
殿內,一片阿諛奉承之聲。
就在竇建德志得意滿之際,一名親衛,匆匆入殿。
“啟稟大王,殿外有太原李淵的使者求見。”
“李淵?”竇建德眉頭一挑,放下了酒杯,“他派人來做什麼?”
很快,一名文士模樣的使者,被帶了進來。
使者呈上李淵的親筆信,以及一份厚重的禮單。
“我家主公,聽聞夏王威震中原,雄踞河北,實乃天下英雄之楷模。如今,隋室昏庸,楊倓小兒倒行逆施,實乃國賊。我家主公願與大王結為兄弟之盟,共討國賊,匡扶天下!”
信中的言辭,極盡謙卑和吹捧。
竇建德看完信,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李淵!算他識時務!”
他身邊的謀士劉黑闥上前一步,低聲道:“大王,李淵素來狡詐,此舉,怕是想讓我等與楊倓火併,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本王豈會不知?”竇建德冷笑一聲,“不過,他說的也沒錯。楊_倓如今佔據關中、洛陽,勢頭太盛,若任其坐大,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李淵想讓本王當這個出頭鳥,那本王,就當給他看!”
“傳令下去,接受李淵的盟約!”
“本王,要做這‘討隋聯盟’的盟主!”
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在盟主之位上,號令天下群雄,與楊倓逐鹿中原的場景。
就在他下定決心,準備給李淵回信之時。
又一名傳令兵,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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