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李密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茶杯碎裂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帥帳內,顯得格外刺耳。
帳內所有瓦崗將領,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李密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幸好被一旁的徐世勣及時扶住。
“魏公!”徐世勣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
李密推開他的手,死死地盯著那名還在喘氣的探子,彷彿要從他臉上看出這是個謊言。
“訊息……可屬實?”他的聲音乾澀嘶啞。
“千真萬確!”探子從懷裡掏出一張粗糙的紙,雙手奉上,“這是……這是隋軍射入我們營中的傳單,上面……上面印著聖旨的全文!”
徐世勣搶先一步拿過傳單,一目十行地看完,臉色變得比紙還要白。
他將傳單遞給李密,嘴裡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李密接過傳單,看著上面那一個個用醒目的硃砂紅印出來的字,只覺得天旋地轉。
皇太孫!
總領天下兵馬!
這幾個字,像是一柄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將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謀劃,砸得粉碎。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李密口中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地圖。
“魏公!”
帳內頓時亂作一團。
李密擺了擺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中充滿了瘋狂與不甘。
“楊倓……楊廣……好一對祖孫,這暴隋,莫非天不亡它!”
他明白了。
這道聖旨一出,他李密的處境,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之前,他與楊倓,是爭奪天下的對手,是龍虎相爭。
可現在,楊倓成了大隋的皇太孫,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他李密,就從一個“義軍領袖”,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亂臣賊子”!
“軍師,”李密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絕望,“我們……還有多少勝算?”
徐世勣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魏公,此非戰之罪,乃勢也。”
他指著地圖,聲音低沉。
“以前,天下人不知大隋將亡於誰手,所以各地的官吏、士紳、豪強,都在觀望,甚至暗中資助我們,以為自己留條後路。”
“可現在,楊廣立了太孫,就等於向天下宣告,大隋的旗幟,還沒倒。楊倓,就是這面旗幟的繼承者。”
“那些牆頭草,會怎麼選?是跟著我們這些前途未卜的‘反賊’,還是去投靠那位已經手握重兵、又佔盡大義的皇太孫?”
答案,不言而喻。
這道聖旨,最歹毒的地方,不在於給了楊倓多大的兵權,而在於它徹底瓦解了所有反王賴以生存的政治土壤。
它在告訴天下人,逐鹿中原的遊戲,該結束了。
……
太原,晉陽宮。
李淵將手中的情報,輕輕放在桌上,久久不語。
他的臉上,沒有驚慌,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下首,李建成、李元吉等人,早已是議論紛紛,神情各異。
“楊廣這是瘋了嗎?他就不怕楊倓擁兵自重,直接在長安登基?”李元吉滿臉的不可思議。
李建成則憂心忡忡:“父親,楊倓如今名分已定,我李唐的處境,怕是更加艱難了。”
唯有李世民,沉默地看著地圖,手指在洛陽與太原之間,來回滑動。
“世民,”李淵終於開口,“你怎麼看?”
李世民抬起頭,神情冷靜得可怕。
“父親,建成大哥所慮不差。但孩兒以為,此事於我李唐而言,危中有機。”
“哦?”
“楊倓成了皇太孫,固然聲勢滔天。但也正因如此,他成了天下所有反王共同的敵人。他把所有的壓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李世民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他現在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急於求成,急於用一場決定性的勝利來證明自己,來震懾天下。”
“洛陽之戰,他輸不起。與李密之戰,他也輸不起。”
“讓他去打。”李世民的語氣,與當初勸說李淵坐山觀虎鬥時,一般無二,但更加堅定。
“我們,繼續等。等他把中原打成一片焦土,等他把大隋最後一點元氣耗盡。到那時,我們再出兵,不是與隋爭天下,而是代隋,平天下!”
“代隋,平天下……”李淵細細品味著這幾個字,眼中精光一閃。
他緩緩點頭:“傳令下去,加快練兵,囤積糧草。這出大戲,快要到最高潮了。”
……
隴西,薛舉的帥帳內。
當訊息傳來時,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西秦霸王”,竟當場軟倒在地。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他抱著頭,痛哭流涕,再無半點霸主雄風。
扶風城下的慘敗,早已擊潰了他的膽魄。
如今楊倓又成了皇太孫,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催命符。
“大王!我們不如……不如向楊倓上表稱臣吧!”謀士郝瑗顫聲建議。
“稱臣?”薛舉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但隨即又被無盡的恐懼所取代。
“他……他會放過我嗎?”
……
河北的竇建德,江淮的杜伏威,江南的蕭銑……
這些割據一方的梟雄,在收到訊息後,反應各不相同。
有的暴跳如雷,大罵楊廣老糊塗。
有的沉默不語,連夜召集心腹密議。
也有人動了心思,開始秘密派人,試圖聯絡其他反王,商議組成一個“討隋聯盟”,共同對抗楊倓。
然而,這所謂的聯盟,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個笑話。
人心隔肚皮。
誰都想讓別人去當炮灰,自己坐收漁利。
在楊倓那勢不可擋的兵鋒與煌煌大義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天下風雲,因一紙詔書而劇變。
而風暴的中心,洛陽城外。
楊倓,這位新晉的大隋皇太孫,正站在高高的帥臺上,俯瞰著遠處被圍困的洛陽城,和更東方,那座如同芒刺在背的瓦崗軍營。
他的身後,李靖侍立。
“殿下,”李靖輕聲道,“天下反王,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各自為戰,不足為慮。”
楊倓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的驕傲與自滿。
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掉以輕心。
他的目光,從洛陽城頭,緩緩移到了沙盤上,那顆代表著瓦崗軍在偃師大營的棋子上。
“王世充,已是甕中之鱉,不足為慮。”
“天下反王,隔岸觀火,亦不足為慮。”
他的聲音,在風中傳出很遠。
“如今,唯一能對我們造成威脅的,只有他了。”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顆棋子上。
“傳我將令!”
楊倓轉過身,眼神凌厲如刀。
“三軍休整結束!明日五更,全軍拔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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