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示，只要楊倓的皇太孫大軍兵臨河北，他願在陣前倒戈，作為內應，共誅國賊。
如果只是這樣，竇建德或許只會暴怒，下令徹查王琮是誰。
但信的後半段，卻提到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內容。
信中說，突厥人貪婪無信，早已與王琮私下接觸，言明他們只是利用夏軍當炮灰，一旦開戰，他們的首要目標不是攻城，而是趁亂劫掠河北富庶郡縣的糧倉和財物，然後便會立刻返回草原。
“砰！”
竇建德一拳砸在桌上，胸口劇烈起伏。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分不清，這信裡，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河北根本就沒有一個叫王琮的大將！
這是栽贓！
可這信，偏偏又是被突厥人自己發現的。
這到底是楊倓的離間計，還是突厥人賊喊捉賊，故意洩露出來試探自己？
亦或是……自己的麾下，真的有人已經與楊倓暗通款曲，只是用了個假名？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大王。”劉黑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此事，處處透著詭異。”
“廢話！本王當然知道詭異！”竇建德煩躁地來回踱步。
他看向劉黑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黑闥，你立刻去給本王查！一方面，秘密調查軍中，看看最近有無可疑之人！另一方面，給本王盯緊了那幫突厥人！尤其是他們的動向，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在覬覦我們的糧倉！”
劉黑闥心中一沉，躬身領命。
他知道，這所謂的“討隋聯盟”，還沒等對付楊倓，內部的第一道裂痕，已經出現了。
……
漠北，寒風凜冽。
與河北信都的歌舞昇平不同，這裡只有一望無際的枯黃草原和簡陋的帳篷。
一支小小的商隊，在風雪中艱難跋涉，最終抵達了這片屬於突厥別部——阿史德部落的領地。
部落首領阿史德·烏沒啜，是一個正值壯年的雄壯漢子。
他看著眼前這個自稱來自江南的絲綢商人，臉上滿是懷疑。
這個商人，正是親自北上的監察司統領，墨五。
“絲綢？鹽巴？”烏沒啜的漢話帶著濃重的口音，“我們草原上，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從中原搶來的好東西。頡利可汗的大軍，很快就能踏平洛陽，到時候，整個中原都是我們的！”
墨五微微躬身，臉上帶著商人特有的謙卑笑容。
“首領說的是。不過，搶來的東西，終究是無根之水。而生意，卻是源遠流長的活泉。”
他拍了拍手，身後的護衛立刻抬上幾個大箱子。
箱子開啟，裡面並非絲綢，而是一件件閃爍著幽光的物事。
一口做工精良的鐵鍋，一套鋒利無比的馬蹄鐵，甚至還有幾柄閃爍著寒光的制式橫刀。
烏沒啜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絲綢和金銀，只能用來享樂。
可這些鐵器，卻是部落賴以生存和強大的根本！
尤其是那幾柄橫刀，其鍛造工藝，遠勝突厥人自己敲打出來的彎刀。
“這些……你賣？”烏沒啜的聲音有些乾澀。
“不。”墨五搖了搖頭，說出的話，卻讓烏沒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些，是送給首領的禮物。我家主人，洛陽的皇太孫殿下說了，對待朋友，我們從不吝嗇。”
“朋友？”烏沒啜警惕起來，“我們和你們，是敵人。”
“不不不。”墨五擺了擺手，“皇太孫殿下的敵人，是那個帶著五萬勇士南下，想要替竇建德賣命的頡利可汗。而不是您，英明神武的阿史德部首領。”
他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
“首領，您想一想。頡利可汗帶著五萬精銳去中原拼命，就算勝了，死的也是他部落的勇士，得的好處，大頭也是竇建德的。萬一要是敗了……”
墨五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烏沒啜的臉色變了。
草原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
他與頡利可汗的部落，素來不和。
若是頡利可汗的實力受損，那麼阿史德部落，就有機會成為草原上新的霸主！
“我家主人還讓我給首領帶一句話。”墨五繼續添火，“如今中原，英雄並起，但最終的勝利者，只會有一個，那就是手握關中、洛陽，得天下之心的皇太孫殿下。”
“頡利可汗幫著竇建德，是逆天而行，註定敗亡。而順天而行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富貴。”
他指著那些鐵器。
“只要首領願意成為大隋的朋友，這樣的鐵器，還有糧食、鹽巴，都會源源不斷地運到您的部落。而您需要付出的，僅僅是……什麼都不做。”
什麼都不做。
這四個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在烏沒啜的腦海中迴響。
墨五看著他動搖的神情，又丟擲了一個重磅訊息。
“哦，對了。聽說頡利可汗派去信都的使者，最近日子不太好過。竇建德好像發現了一封信，懷疑他們要謀奪河北的糧倉，已經派人把他們監視起來了。這盟友，還沒開打，就快成仇人了。”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烏沒啜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決斷。
“好！我答應你！”
他看著墨五，“我該怎麼做？”
墨五笑了。
“很簡單。您只需要派人，告訴那些在頡利可汗軍中的，屬於您這一派的勇士們。告訴他們，中原的楊倓，有神鬼莫測的‘震天雷’，此戰兇險，讓他們……儲存實力，不要為了一場不屬於自己的戰爭，白白送死。”
烏沒啜明白了。
這是要他釜底抽薪，在頡利可汗的大軍內部，埋下一顆不聽號令的釘子！
他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摟住墨五的肩膀。
“好！好朋友！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阿史德·烏沒啜最好的朋友！”
當夜，數只獵鷹從阿史德部落的營地飛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場針對頡利可汗的內部瓦解，已經悄然開始。
……
洛陽，紫微宮。
楊倓正在聽取李靖關於新軍整編的彙報。
秦叔寶和程咬金等人侍立在旁，臉上都帶著興奮。
洛陽局勢穩定，新軍操練有素，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殿下，再有三個月，這五萬新軍，便可堪一戰！”李靖合上文書，信心十足。
楊倓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要的，就是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官快步走進大殿，單膝跪地。
“啟稟殿下！太原八百里加急文書！”